一
　　 走進四川，聽到“拜水都江堰，問道青城山”之說，2019年1月17日上午參觀了成都平原大型水利工程都江堰之后，乘車直奔西南青城山。
　　 一路上，司機曹師傅就介紹，青城山是國家5A級旅游景區(qū)，也是五大仙山之一，歷史悠久，景點眾多，建議我們到景區(qū)后找個導(dǎo)游解說，他可以幫助聯(lián)系。
　　 我心中暗笑，我在旅游之前肯定都對所在地備過課，并非“盲游”。青城山的歷史，可以追溯到黃帝時期，相傳黃帝在青城山修道筑壇拜其為“五岳丈人”，故后世又稱青城山為“丈人山”。自此千百年來，青城山都以道家名山而聞名天下，歷經(jīng)各個朝代，香火不息。所以，這次來到成都，對這座中國四大道教名山之一的青城山是必須要參觀的，我心中有譜。至于曹師傅請導(dǎo)游之說，我想我們還是節(jié)省吧。
　　 半個小時的路，也就是20公里左右，就到了青城山腳下。
　　 在停車場拉客的人真不少，我們還是每人花十元錢坐上電瓶區(qū)間車，行駛千米，直接來到青城山景區(qū)。
　　 在景區(qū)前面，是用木、竹、枝藤纏繞等搭建的一座門樓，上書“西蜀第一山”，其造型充分顯示了道教的“天人合一”“道法自然”“三生萬物”的思想。這些都濃縮在一句精粹的點評里：“青城天下幽”，“幽”則藏得了氣韻，包裹住教義，舉目看山間仄路，曲徑通幽，這里的“通幽”有一種別樣的含義，若僅僅解作綠色濃陰，不是膚淺，而是沒有真正看懂。
　　 我們?nèi)速徚巳龔埰?，跟隨著一撥游客走入青城山景區(qū)。
　　
　　 二
　　 進入大門約百步，路旁有一座亭子，亭子為二層重檐式，取枯樹為柱，以樹皮蓋頂。導(dǎo)游介紹說，這就是雨亭。公元761年時，詩圣杜甫游青城，剛進門便遇雨滂沱，就在山道邊古楠下避雨。后來，此處便修起了供游人休息避雨的茅亭。當(dāng)然，一千多年過去，亭子也經(jīng)過了幾番重修，還是努力保持了古香古色的原貌。
　　 側(cè)首有一條泉水自丈人峰瀉下，匯聚成尺方一泓泉圍繞雨亭，直下森林叮咚有聲，為客洗塵，故稱迎客泉。清幽洗塵，豈止是青城山的景致，這里已經(jīng)被古人刻上了符號：靜以洗心。
　　 也正是有一泓泉圍繞雨亭，在雨亭兩側(cè)木柱上刻寫著王維的詩句“石路無無雨，空翠濕人衣”，顯得更加貼切傳神。
　　 沿著石徑繼續(xù)往山上盤旋而上，沿途林木叢生，郁郁蔥蔥，又行約幾百米，來到了“天然閣”，這是一座三層八角的騎檐亭閣，依然以原木留節(jié)帶皮為柱，生樹構(gòu)架、枝藤纏繞、樹根為凳、隨勢造型。一群人坐著休息。
　　 突然，節(jié)奏舒緩、旋律飄逸之音正從這亭子里傳來，原來一位年輕美眉在唱：“青城山下白素貞，洞中千年修此身……”許多外地人可能也就從這首好妹妹樂隊創(chuàng)作的歌曲中知道青城山的，白素貞為黎山老母弟子，為古代民間四大愛情傳說之一《白蛇傳》的主人公。傳說中，這條白蛇精老家就在青城山和峨眉山，“勤修苦練來得道，脫胎換骨變成人……”只是變成人之后，又去往何處呢？“西湖斷橋遇許仙，結(jié)為秦晉為報恩?！本褪钦f，白娘子為報恩，跑到杭州西湖與許仙相會去了。中國文化如藤蔓的根系，纏纏連連，所謂“精深”，應(yīng)該就是如此的含義吧。
　　 傳說終歸傳說，這位明眸皓齒，集世間美麗優(yōu)雅而高貴于一身的白娘子肯定不在青城山了，但這座青城山的確是修身養(yǎng)性之所在。聽導(dǎo)游介紹說，正是因為這座青城山的森林茂密、植被豐富、氣候濕潤，使其成為天然大氧吧，經(jīng)測其負(fù)氧離子數(shù)量為25000--28000個/立方厘米，是鬧市區(qū)的180倍。
　　 稍憩后繼續(xù)前行，道邊有一個面似五十多歲的農(nóng)婦在叫賣，地上擺著個蘿筐，蘿筐里面裝滿著像紅薯一樣的物體。
　　 “這賣的這是什么東西？”
　　 “雪蓮果，好吃得很呀，又涼又脆又解渴……”
　　 哦，雪蓮果，我只知道雪蓮花是開在塞外雪山處，而這個模樣像紅薯的東西竟然叫雪蓮果，從未品嘗過。
　　 正猶豫間，農(nóng)婦口速很快：“老板，小的10塊，大的20塊，來一個嘗嘗唄?！?br />　　 “行吧！”我拿出十元。
　　 農(nóng)婦迅速地挑出一個細(xì)長的，很麻利地用小刀削了皮，我讓她分成三節(jié)，我們?nèi)司蛧L嘗吧。
　　 一口咬下去，果然又涼又脆，但并不是很甜，有獨特的水果味道。其實，我是想通過這枚水果，嘗嘗青城山的味道。
　　 沿著山路往上去，有個岔路口，是往月亮湖方向去，說這兒有索道可以直通山上，我們?nèi)私裉煸诙冀呱仙舷孪聛砘卣垓v太久，累了，一商量，干脆在青城山坐索道車吧?？上б淮騿?，索道在檢修，因為目前淡季，索道在維修一個月。得了，我們自己沿著石徑慢慢往山上爬吧。
　　 于此同時，路邊幾個挑夫在吆喝著生意，“坐滑桿嘍，坐滑桿嘍！”果然見從山道上走來一副滑桿，是兩個挑夫一前一后肩扛著用兩根結(jié)實的長竹竿綁扎成擔(dān)架，中間用繩索結(jié)成的坐兜，一個老人乘坐兜中，晃悠悠的在向前行，這應(yīng)該是西南山區(qū)特有的一種供人乘坐的傳統(tǒng)交通工具。我沒坐過，但總覺得將游人這樣兜在坐兜，穩(wěn)當(dāng)是穩(wěn)當(dāng)，但不如那種用竹片編成的躺椅舒服。
　　 我婉言謝絕了挑夫：“我們還年輕，自己走走吧！”
　　 挑夫繼續(xù)熱情：“老板，山路遠(yuǎn)著呢，太累了吧！”
　　 我擦把汗，問：“我們現(xiàn)在走了可能有四分之一的路了吧！”
　　 挑夫笑了：“四分之一？連十分之一都沒有，你以為青城山是個小坡坡喲！”
　　 心一下受到打擊了，真的還有這么遠(yuǎn)？雖然明白挑夫為了攬客而說的可能有水份，但對爬上最高峰據(jù)說有海撥1260米的漫長山路還真的有點怯了。
　　 世間的“道”，如果就是簡單的山路，那就太直接了，看來“道家”之“道”并非就是幾個文字，而是一種深度的探險與追尋，否則，就不成為“道”了。
　　
　　 三
　　 我們堅持繼續(xù)前行，我邊走邊給兩個同伴解說：前些年武俠影視劇流行，許多人一說到青城山，就想起武林中的青城派，想起了那個想奪辟邪劍譜的余滄海余觀主，我想，這應(yīng)該只是金庸大俠的虛構(gòu)。
　　 青城山是全國道教十大洞天的第五洞天，也是中國道教最早的發(fā)源地之一，從東漢發(fā)展至今，有2000多年，它歷經(jīng)了道教歷史中最早的天師道正一派到后來的全真教這兩個道教中最大的道教派別的角色轉(zhuǎn)換。
　　 其實，我以前讀國學(xué)時，對儒家、釋家、道家三家都有一些淺略了解。其中道家不刻意人為，追求自然、完美，主張通過“體道”回歸自然境界，無私無欲，延年益壽?；蛟S，青城山可以無言地解說道教的精髓，我有了這樣的感覺。
　　 走進青城山，可以明顯感覺出來，道教文化已滲透到這兒一草一木之中，看看在沿途中這各式各樣的亭閣，三角的，象征著“天、地、人”三才；圓形的，象征著天是圓的；方形的，象征著地是方的；八角的，象征著八卦。這些亭閣里面，就都體現(xiàn)著道教的理論，而它們的共同點都是不假雕飾，與山林巖泉融為一體，成為完美的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建筑藝術(shù)的代表。
　　 比如怡樂窩，就是隨路轉(zhuǎn)折形成的三角亭，命名切景，很富有詩意。
　　 而另一個“天然圖畫”，是一座十角重檐式的亭閣，矗立于蒼崖立壁、綠蔭濃翠之間，如置身畫中，據(jù)說這閣建于清光緒年間，這里風(fēng)景優(yōu)美，游人到此仿佛置身畫中，故將其稱為“天然圖畫”。
　　 我們?nèi)诉呎f邊聊，順著天鶴觀沿崗上行。峰回路轉(zhuǎn)，前面半腰處，幾座巍峨的殿堂聳立蔥翠的林木中，這是就是著名的“全真觀”。
　　 這兒原有的是龍居庵，后改為道家茶廠。1996年傅圓天大師精心規(guī)劃，恢復(fù)重建“慈航殿”“七真殿”和“五祖殿”，更名“全真觀”，成為全真道龍門派活動的重要宮觀之所在。看看全真觀的左邊是尖峭綿延的丈人峰，右邊是逶迤神秀的飛仙崗，確實是個修身養(yǎng)性的好地方呀。
　　 我們幾人邁步走了進去全真觀內(nèi)參觀，前殿“慈航殿”供奉道教的慈航真人，這位大神普施慈悲，接引眾生，超度苦海，咸登道岸。
　　 后殿為“七真殿”供奉就是全真道創(chuàng)始人王重陽的七大弟子。而“全真七子”倒不是射雕英雄傳中的武林高手，其中最有名的的丘處機道長曾遠(yuǎn)行到西域，勸說蒙古成吉思汗免動干戈。傳說伊犁特克斯的八卦城就是丘處機所建。
　　 其實，我對道家返樸歸真的學(xué)說還算認(rèn)同，但對消極無為的思想并不以為然，因為它不適合我們當(dāng)今時代的發(fā)展，況且作為一名黨員，應(yīng)信仰堅定，不能求神拜佛，所以，我們對那些忠實信徒來這兒虔誠地?zé)呦闱笳娼?jīng)的行為只是一笑而已。我想從中體味“隨順自然”“法乎天然”的人世哲理。
　　 隨著旅游事業(yè)的發(fā)展，現(xiàn)在全真觀里的道士未必再講道說法，紅塵煙火或許己讓這里沾上了更多的世俗氣息。
　　
　　 四
　　 看看青城山導(dǎo)游圖，感覺過了全真觀，離山頂老君閣就是行程一半了。
　　 山路彎彎，或陡坡或緩平，兩側(cè)盡是樹木，高達數(shù)丈。天也映著霧蒙蒙的，霧氣起起浮浮，在林尖上飄游。這些樹木多數(shù)是杉木，還有楠木、柏木和柳樹，雖然現(xiàn)在是冬季，但林木仍然是很枝葉茂盛，郁郁蔥蔥。這兒山間雨水多，氣候濕潤，很適合樹木生長，甚至在開墾的路上，有些老樹的樹根都裸露著，但樹依然頑強生長著。
　　 就這樣邊走邊看，感覺整個青城山都被這些樹木覆蓋著，籠罩著無盡的清涼幽意，記得唐代詩圣杜甫就在這兒詩道：“自為青城客，不唾青城地。為愛丈人山，丹梯近幽意?！倍未懹蝸淼酱说?，也贊嘆道：“坐觀山水氣幽清。”這些大詩人的描繪都突出到青城山一個最大特點——幽。正如景區(qū)大門牌匾上所題“青城天下幽”，果然名不虛傳。
　　 在一個休息亭處，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漢子背了一兜筐冰雪蓮在叫賣，我們對他說，前面已買過一老太太的了，沒想到他就有怨言了：“都說老太太，老太太，她前面賣了，我們還怎么做生意！”
　　 我有點差異，趕忙解釋道：“人家老太太掙個錢也不容易！”
　　 他反而更生氣了：“她不容易？她都有低保，有補助呢，困難個啥子么！”
　　 哈哈，同行是冤家，這樣一樣膀大腰圓的男子漢竟然要和老太太較真了，我們笑笑，安慰說：“這樣，我們回來路過這，就賣你的冰雪蓮，可以吧！”
　　 我很理解當(dāng)?shù)厝恕翱可匠陨健钡纳?，世上沒有容易的事兒，就像這道教選址于此，遁離人煙，只不過不像世俗之人要將喜怒哀樂形于色而已。
　　 其實，所謂大道，從簡從樸。老百姓的生活就是人間大道，他們在山中討日子，求生活，也是一種“道”，道出自然，爭執(zhí)而不動怒氣，也是尋求一種生活的平衡感吧。
　　 又走了半里路，是個岔路口，看標(biāo)識，往右上是到三清宮方向，向左下是往天師洞方向，我們沒有猶豫，直接沿著山路右上。
　　 山路越來越崎嶇難行了，我平常徒步不多，今天上午又在都江堰折騰半天，此時體力不支，而老王和老曹的體質(zhì)顯然比我強多了，我讓他倆先行在前面走，我慢慢在后面跟就是。
　　 山坡漸漸陡了，我只好走一段，停下慢慢喘口氣，山高林密曲徑通幽處，迎面巧遇兩位年輕道姑，她倆邊說邊行，旁若無人。我與之擦肩而過，然后回頭再望時，看她倆竟然停下，竊竊私語起來了。她們在說什么呢？不會是像白素貞和小青一樣動了凡心吧？呵呵！
　　 我抬起手機，迅速拍了個背影，然后邊走邊醞釀著這個照片題詩：
　　 林密靜幽居深山，講經(jīng)說法好似仙。
　　 滾滾紅塵情難禁，亭亭蓮步出道觀。
　　
　　 五
　　 走了近兩個多小時的山路，我們終于來到了上清宮，據(jù)介紹說，這是青城山現(xiàn)存38處宮觀中最高的一座道觀。宮門上“上清宮”三個字為蔣介石手書，想當(dāng)年，這位蔣委員長在這題字時是多么意氣奮發(fā)，怎料想后來躲在小島上郁郁寡歡到終身。
　　 宮門兩側(cè)對聯(lián)，是書法家于右任撰寫的“于今百草承元化，自古名山待圣人”。我讀念了出來，并給兩個同伴解釋道：“這意思說，這兒的一草一木都得到道家仙氣的沾染，青城山自古以來就是名山，今天就守候著我等圣人的光臨?！?br />　　 老王笑了：“你是圣人？是剩余的人吧？”
　　 上清宮主殿供奉的是“太上老君”，這是道教的教祖老子，歷史上真名叫李耳，是我的本家祖師爺呀，據(jù)說天下李姓本源不亂。幾年前我曾在福建清源山上見過老君巖，并且合了影，拿出來一看，竟然很有幾番神似，呵呵！此處不宜拍照，也就出了殿門。
　　 殿右側(cè)廳有楠木楹壁刻《道德經(jīng)》全文，我以前讀過，《道德經(jīng)》共八十一章，是由“道”“德”兩部分的論述組成的。道的部分是老子關(guān)于道的論述；德的部分是老子關(guān)于仁義、禮信的論述。老子的言說代表了他對人生、對自然規(guī)律以及對當(dāng)時政治的態(tài)度。
　　 殿左側(cè)有長廊通向配殿，內(nèi)祀孔丘和關(guān)羽，取名文武殿。我讀過史記，知道孔丘（孔子）與老聃（老子）都是春秋時期的學(xué)者，曾有個“孔子問禮于老子”的故事，老子創(chuàng)建了道家常說，而孔子創(chuàng)建了儒家學(xué)說，孔子后來被后世統(tǒng)治者尊為孔圣人。而關(guān)羽是三國時蜀漢名將，勇猛忠義，后來被民間尊稱關(guān)公，歷代朝廷多有褒封，清代崇為“武圣”，與“文圣”孔子齊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