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又是一年秋(散文·家園)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蔽业募亦l(xiāng),日歷已入秋,可映我眼簾的仍是春的青青和夏的蔥蔥。
延伸到窗邊的枝條上有一只蟬,秋的文字就這樣溢于筆尖。
枝條上棲著的這只蟬,是一只老態(tài)龍鐘的褐色雄蟬。它的膜翅無力地伏在干癟的軀殼上,復(fù)眼依舊鼓鼓的。它不再高亢啼唱“知了——知了——”可它又頑強(qiáng)地嘶叫,一聲,一聲,又一聲……像極了跌入谷底的呻吟。
秋的腰間,掛著一枚葉,一枚已泛黃枯萎沒有生氣的梧桐葉。應(yīng)了“一聲梧葉一聲秋,一點(diǎn)芭蕉一點(diǎn)愁?!蔽倚⌒囊硪淼叵氚阉?,它卻脆弱地碎掉。輕輕捏捏葉子殘存的莖和絡(luò),我分明感覺到它還在跳動的生命,雖然弱弱的,但有一種不到最后一刻絕不放棄的堅持。那些躺在地上的,橫七豎八的梧葉,非常安靜地躺著,好像在等待什么。我想,它們抑或是等待隨風(fēng)起舞時將繁華落盡演繹,也抑或是等待化作春泥護(hù)根。等待中,三三兩兩的轎車和卡車風(fēng)馳電掣般疾馳,我眼睜睜看著車輪碾碎一地的夢……
風(fēng),涼涼;雨,瀝瀝。雨溫柔地落進(jìn)石縫,縫里長出幾許心事。風(fēng)憐惜心事,柔柔地想撫慰它安命,不料心事反而瘋長??伤僭趺磁?,也逃不脫石縫的囹圄。石縫在荒野,慢慢地,慢慢地,心事成了閑置的荒涼,終被遺忘。
秋風(fēng)眨眨眼,調(diào)皮地手舞足蹈。頓時,片片黃葉凋落,蒼蒼蒹葭搖擺,打盹的白鷺驚飛。這畫面被采風(fēng)的詩人、畫家、攝影家偶遇,荒野在他們的眼里一下充滿了詩情畫意和大美。心事蕩開胸懷,喜歡的人們采擷一瓣瓣芳香輕放,掬一抔抔泥土揉捻,寫一首首秋詞予暖。心事笑了,秋意濃了,秋韻足了,山川未央。
湖光瀲滟,堤岸柳絲絳。公園里綠樹成蔭,廣場邊的萬年青和松柏生機(jī)盎然。我微微一笑,這景色,哪有宋詞里的瑟瑟和蕭蕭?若不是日歷被翻到了九月,南方城市的孩子恐怕難以分辨出春秋。但遠(yuǎn)山,明顯少了黛色,也不見夏日的繁花蔥蘢和燕雀盤旋低飛。而北方,草木,比南方凋得早;雨,比南方下得奇。無論南方還是北方,時間都一樣悄悄地、無情地流逝。撕下的日歷睡在粉碎機(jī)里落下淚花,淚花一朵一朵緬懷走過的時光。踽踽之徒撥弄著紙屑,長吁短嘆中一臉的茫然,一臉的彷徨。秋陽落山,一群向前奔跑的男女熱情地向他招招手,踽踽獨(dú)行者不再躑躅。
秋月升空的夜晚,盛滿了歲月的情緒,深情,相思。落魄者舉樽邀月,可吳剛只顧著陪嫦娥逛天宮,更不用說捧出自己釀造的桂花酒啦。落魄者自斟自酌,獨(dú)飲獨(dú)醉。醉意朦朦,滄桑地哼起了周杰倫的《東風(fēng)破》:“一盞離愁孤燈佇立在窗口,我在門后假裝你人還沒走。舊地如重游月圓更寂寞……一壺漂泊浪跡天涯難入喉,你走之后酒暖回憶思念瘦……”戀人拿著手機(jī),不停地給置頂?shù)哪莻€人發(fā)訊息。每則訊息蘊(yùn)含溫馨,每則信息裝滿了在一起的幸福和甜蜜。遺憾的是被置頂?shù)娜瞬辉诰€,徒留伊人望眼欲穿。夜闌珊,秋落寞,人怏怏,無奈,孤獨(dú)!
秋,欲語還休!任雨和風(fēng)纏綿繾綣,染一季秋霜,瀉一地秋光,增滿目秋黃。感傷的人情不自禁紅了眼眶,想起了爹娘,想起了爹娘墳頭的黃菊花;想起了心愛的人海誓山盟說白頭偕老,說不離不棄好好珍惜;想起了農(nóng)歷八月十五的中秋,想起了遠(yuǎn)方有個人值得今生牽掛……
佇立秋的路口,徜徉秋的懷抱,回眸,那承載負(fù)重的轱轆,“嘎吱嘎吱”像是在述說歲月。人人都說歲月是條淌不完的河,歲月是首酸甜苦辣咸的歌。我的歲月呢?是荊棘和泥淖中的掙扎,是坎坷磨難中的樂觀,是得失榮辱間的放下……我的歲月啊,難書,也難抒!
又是一年秋,抬頭,驚鴻。燕子在電線上結(jié)集,場面壯觀得令人唏噓。電線有多長,燕子的隊伍就有多長;電線有幾根,燕子的隊伍就有幾行。而灰沉沉的天空中,幾只大雁向著南方飛翔,“啊啊啊”的哀鳴讓這個秋陡增悲傷。小女孩牽著媽媽的手,像大雁一樣伸著頸項(xiàng),看著,看著,竟然哇哇大哭??蘼曌屛覝\吟“秋風(fēng)起兮白云飛,草木黃兮雁南歸?!陛p唱“雁南飛,雁南飛,雁叫聲聲心欲碎……”燕子遷徙,大雁南飛,獨(dú)留守北人傷悲!人生幾何?別離幾回?秋啊,能否少點(diǎn)別緒和離愁?
詩人悲秋,墨客愁。秋啊,我趕著潮流唱情歌,你可否把橄欖枝放與我手?秋,有你的季節(jié)深深地植根!縱使你年復(fù)一年地輪回,縱使你離我或遠(yuǎn)或近,縱使你掃走我的愿,你都多情、多思、多憶。你好比我的情人!念起,你在;念落,你回。不論秋去秋來,世間總有人癡戀??杉t塵有淚,紅塵有劫。沒有誰愿意花開成花落!沒有誰愿意海誓山盟成空!九月的酒,似乎比平日多了些苦澀。秋,過后是寒冷的冬。
秋解人意,秋解苦。風(fēng)雨調(diào)和,苦中便有了樂。秋風(fēng),帶走生活中的煩惱悲苦;秋雨,洗滌歲月歷練留下的傷痛。吹吹涼風(fēng),聽聽清雨,情緒趨于平靜。豁然開朗后,失落的人不再惆悵,失戀的人不再憂傷。
九月,秋高氣爽,遷徙的鳥,南飛的雁,都是北方人的守候。九月,不顧秋的肅穆,不顧云層低壓,升一輪太陽把大地照耀,給無垠的田野披上了金色的外套。稻香沁脾,錦鯉肥口,大豆、高粱慶豐收。
誰說秋蕭條?誰說秋是離歌?蕭瑟盡頭,是農(nóng)民歡唱秋收小曲的悠悠,是“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笔怯星槿私K成眷屬!
又是一年秋,素描天穹,錦書與共。
秋,圓月當(dāng)空,遍地楓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