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兒子1986年4月底出生，這距離我結(jié)婚已經(jīng)6年多了，一個珊珊來遲的兒子。我于1980年初結(jié)婚，到1983年，妻子還無懷孕跡象，并且常常奔波于附近各醫(yī)院及省城西安求醫(yī)問藥，效果不明顯。1983年5月為穩(wěn)定妻子思想情緒，抱養(yǎng)了女兒。不久便懷孕，可不幸的是到1984年5月自然流產(chǎn)，是個女孩，已經(jīng)7個月了。再次懷孕時是1985年的夏季，這下總算穩(wěn)定了妻子的情緒。按照計算預產(chǎn)期在1986年春季，在家待產(chǎn)的妻子，預計過了20多天，還未見動靜。我就把她帶到我工作的單位，隔三見五地到地段醫(yī)院檢查，又過了十多天，醫(yī)生說：“孕婦年齡較大，懷個孩子不容易，你們最好到縣醫(yī)院比較安全?！庇谑潜愕娇h醫(yī)院。辦好住院手續(xù)，妻子住到醫(yī)院，我當晚住到縣局。次日一早，我剛到縣醫(yī)院，在大門口碰到妻子，他哭著說：“昨晚肚子痛了一夜?！蔽乙宦犝f：“好啊，咱來醫(yī)院就是生孩子的，有動靜就好！”這時，家在縣城附近的妻子的姑姑也正好來醫(yī)院，我就讓姑姑照看一下，我回了老家叫母親去了。本來到家應該馬上帶母親上縣，母親說：“這些日子都過了，也沒生，吃完飯再走！”下午帶著母親剛進了縣醫(yī)院，一個護士對我說：“媳婦生孩子你都敢離開，真膽大?！蔽覅s說：“生孩子是產(chǎn)婦和醫(yī)生的事，我能幫上什么忙！”
　　 進了病房，我剛要坐到床上，姑媽說：“別，孩子在那兒!”原來床上衣服蓋著的就是孩子。孩子生下來6.5斤，額頭上是黑色的皮膚，膝蓋上也是黑黑瘦瘦有皺褶的黑皮膚。
　　 生產(chǎn)后在醫(yī)院住了一個星期，便把母子倆送回家里。父親見了孫子高興極了：“男孩好，先前就怕是女孩。”我這時的想法，根本不會在意在意孩子性別，有個孩子就好。我曾經(jīng)擔心也許今生生不了孩子，哪兒還考慮生男生女。
　　 兒子出生3個月后，我們?nèi)谡樟藦埾?，這時的兒子已經(jīng)長成胖乎乎的樣子，胳膊像蓮藕，也不大哭鬧，很安靜，挺招人喜歡。
　　 從這以后，兒子好像變了個樣，睡覺時哭鬧，早上穿衣時哭鬧，洗臉時哭，理發(fā)時哭鬧，總之非常難管。會走路后，一但啥事沒符合他意，便哭個沒完沒了，躺地上哭，在磚地上哭滾，爺爺奶奶哄不下，我哄他也不聽，她媽是慢性子不急著哄，直到哭個1小時以上。她媽憋不住，手一拉：“起來！”到外邊拍掉身上塵土，就算過了。尤其是冬天地面冷，他躺地上哭，哄又哄不下，能哄好的人不愿哄，我和爺爺奶奶著急沒辦法，這已成那幾年的常態(tài)。
　　 1987年12月底，妻子落實計劃生育到鄉(xiāng)衛(wèi)生院做絕育手術，我倆一起去的。兒子尚未斷奶，留給爺爺奶奶照管。這是兒子第一次離開母親。次日一大早，父親趕著馬車，拉著兒子和母親，趕到醫(yī)院，母親見面就說：“孩子在家哭了一夜，哭喊著：“大奶奶、大奶奶……”叫了一夜。那時候，兒子的不省事在村里及鄰村都有了影響。1990年家里蓋房子，幾個外村的瓦工也感慨地說：“你的兒子真不好管?！?br />　　 看到兒子如此費人費事，我和父母妻子就擔心，上學咋辦！家人擔心好幾年的上學這一關終于到了。出人意料的是，上學后，兒子出奇的積極聽話，早上起床很自覺，并且不論時間多早老抱怨喊他起床晚了。嘴里喊著：“怎么不早叫我，這下要遲到了……”邊說邊穿衣服，腳跺著跟著姐姐向?qū)W校跑去。小學的6年從沒遲到過一次。
　　 不僅自覺到校，遵守紀律，各門功課成績都在班級前頭。一年級就開始擔任學習干事、班長，每年三張獎狀，分別為兩張優(yōu)秀班干部獎狀，一張學雷鋒先進獎狀。沒有例外。在校表現(xiàn)好，回來從不張揚。有次學校召開放假前最后一次班會，他回來兩手空空，爺爺問：“獎狀呢？”他說：“沒有。”邊說邊在懷里摸出了獎狀。
　　 兒子讀小學的幾年我在家鄉(xiāng)所在地的基層單位工作，有一次下午回家，單位鄰居家姑娘婆家在我們行政村，并在她們組擔任復式班的教師。我們一起回家，邊走邊聊。當她得知我兒子名字后，驚訝的說：“王小珂是你兒子！”我說：“咋了？”，他接著說：“品學兼優(yōu)，少見！”
　　 一次妻子與同村一個婦女步行結(jié)伴上集，路上碰見一位外村婦女，簡單聊了幾句，就前頭走了。后來外村婦女見到趕上來的同村婦女問：“前邊是誰呀？”當?shù)弥篌@訝的說：“那就是王小珂的媽媽！”名氣之大可見一斑。
　　 兒子讀4年級時，一年暑假期間，得知附近有人正在舉辦三算（珠算、心算、速算）訓練班，開班已經(jīng)一周，回家我就讓他去參加，直到這時，他一次都沒離過家，說什么都不去。我問為啥不去，他說不為啥。我嚴厲地說：“沒合理理由就必須去！”父親也勸我說：“孩子不愿去就算了?！蔽覉猿直仨毴?。最后極不樂意的去了。訓練班離家有十多里地，安排他住在我的堂姐家。學習了幾天，成績就已經(jīng)在班里比較突出。堂姐也對我說：“孩子很聽話，”晚上看電視，怕我聽不懂，就用普通話對我講解。我中午做飯，他看我熱，便自覺拿條濕毛巾遞給我。
　　 6年級時的暑假，鄰村一位在讀女大學生在家舉辦英語學習班，我讓他去，他不同意去，在我的堅持下，只得去了。學了沒幾天，回家就同上高中的姐姐用英語說個不停，從此愛上了英語。后來在高中、大學一直擔任英語科代表，他在家從沒說過，我還是在他工作幾年后，從其他同學嘴里知道。兒子作文寫的非常好，他讀初中后，我翻閱他的就作文本，看到一篇小學作文如這篇《我家的小黃?！?，我家的小黃牛長著大大的眼睛，彎彎的角，披著一件深黃色的皮大衣。小黃牛飯后在外邊反芻、聊天，鄰居家牛問：“你在主人家幸福嗎？”小黃?；卮穑骸拔以谥魅思液苄腋?，每天吃著干凈的飯菜，睡著干燥的床鋪，”別看小黃牛走路慢慢騰騰，可一旦干活搭上挽具來就會大步流星。我們也要像小黃牛一樣努力學習，天天向上，做社會主義事業(yè)的接班人。
　　 兒子從小認真，老師交代的作業(yè)或事情都按要求做好。有年夏收，家里正在碾打麥子，兒子回家，我讓他去場上幫幫忙，他說有作業(yè)，我就說：“在場上幫幫忙回來再做。”誰知這天場里活太多，回來天快黑了，作業(yè)到了晚9時還沒做完。我問：“這些數(shù)學題你會做嗎？”他回答：“會。”我又說:“既然會，爸給你說答案，你光填上得數(shù)就行了。”他堅持不要我提供答案，非要自己計算得數(shù)。那次雖然做完作業(yè)很晚了，但全部答案都是他自己計算得出。
　　 有天下午我下班回家，剛到村口，就見妻子帶著兒子急急忙忙朝醫(yī)療站趕。原來是老師為學生教學直觀，要求學生每人在家用竹子棍做成小竹棍。兒子回家就要求媽媽幫他做，妻子則按照以往的慢性子說：“老師讓做，你馬上就要做，真把老師的話當話?！眱鹤右豢磁隽塑涐斪?，于是自己動手，用菜刀截竹棍，不料人小個低沒勁，一沒小心，把左手拇指第一節(jié)切了很深的一刀，鮮血直淌。我急忙停下摩托車帶上兒子，直奔醫(yī)療站。醫(yī)生說要縫合，兒子嚇得哭了起來。我把兒子摟在懷里，不讓看見縫合的動作，還好，后來沒留下啥痕跡。
　　 兒子的初中在本鄉(xiāng)中學上，距家8里地。學校沒住宿條件，妻子聯(lián)系了距校2里地的表姐家住宿，他騎著家里的一輛永久牌加重自行車跑了三年。每周日下午從家里到表姐家，早上從表姐家到學校，周三回家取一次干糧。學校不設學生灶，附近也無飯館，整個初中就是這樣度過。頭兩年，家里每周發(fā)給兒子2元零用錢，臨畢業(yè)的幾個月，每周發(fā)5元。
　　 和在小學一樣，兒子一直擔任班長，并且調(diào)換過一次班級，那是老師見他把A班帶好了，就讓他擔任B班的班長。每年元旦前夕，兒子回家，總會帶回好多各式各樣的賀年卡，姐姐總是在旁羨慕地看著：“這個給姐，那個給姐?！?br />　　 中考后，縣上一個重點中學的招生老師專程來家里，請求兒子去他校就讀，答應免第一學期學費，這時我還不知道是，初中老師將中考前就收到的另一高中的特招通知書也送到，說是如果收到馬上交給兒子，擔心會產(chǎn)生松勁懈怠情緒。這個紅色的特招通知書是因為兒子參加全國中學生奧林匹克化學競賽獲3等獎的原因。至此我才知道他還參加此項比賽并獲獎。在農(nóng)村的學校從沒搞過任何此類型比賽的培訓，學生都是憑自己日常學習參加競賽的。我每天正常上班，中考是啥時進行的一點都不知道。以后才知道人家孩子中考，家長陪同，聯(lián)系賓館甚至母親陪讀等等。
　　 兒子中考成績在全校成績排名不在前幾名，但仍在優(yōu)秀學生之列。一次碰見一位同村學生家長給我說：“按說你兒子還會考的更好，因為快畢業(yè)時有幾個女同學和他接觸較多，可能影響了學習?！钡弥@一情況，一次在家里，有父母妻子在場，聊天中，我借聊天內(nèi)容有針對性地說：“作為學生，主要任務是抓好學習，只要考個好大學，女朋友多得是?？梢栽诒本┱?、在上海找、在美國加拿大處找等等。那兒的姑娘更美麗、多情?！蔽抑?，兒子自尊心很強，這樣說他會明白的。
　　 從小學到初中，從未發(fā)生過不按時到校的現(xiàn)象，但有一次差點。冬天的一個下午，他回家背饃，走時妻子讓他穿上棉衣，光穿毛衣恐受凍。大概其他同學大多不愿穿厚厚的棉衣，僅穿毛衣看起來精干瀟灑。為此他極大地不高興，不愿去學校，在家門口耽誤好長時間，直到天快黑時才極不情愿地磨蹭著走了。
　　 孩子大了，在衣著上就有了自己的愛好。小姨子多年前訂婚買的一件上衣，顏色、質(zhì)底都挺好，就是樣式較土。胸圍、腰圍，同一尺寸，看起來怪怪的。妻子讓他穿上試試，我們幾個大人都互相用眼神會意，不約而同地說：“好看，合適?！钡降资呛⒆?，滿心歡喜地一直把這件衣服穿了幾年。
　　 高中的生活條件比初中有明顯改善。住宿在學校周圍老百姓家，吃飯在學生灶，上學分在實驗班。高二時，學校有規(guī)定，如能獲得“學優(yōu)標兵”可免一學期學費。我問兒子：“你能獲得學優(yōu)標兵嗎？”他回答：“如果獲得，得答應我一個條件?！蔽覇枺骸笆裁礂l件？”他答：“換一輛輕便自行車。”高中的第二年，我已把家搬到縣城，兒子周末要在家里、學校之間跑。我滿口答應。果然他說到做到，獲得本學期學優(yōu)標兵。我按答應條件，收回在初中就一直騎著的加重永久自行車，把1998年在西安買的一輛輕便二手26吋自行車給了兒子。（當時自行車被盜很普遍，故而買的舊車）這條件也太好滿足了。
　　 上高中時，一位讀初中的侄女對我說：“我小珂哥都上了高中了，原初中班級老師還把他的一篇作文在班上念?！?br />　　 高中數(shù)學課進行到立體幾何時，兒子成績出現(xiàn)短時下滑，開家長會時，我與數(shù)學老師單獨交談，老師說：“這是有的學生因理解不好立體概念而出現(xiàn)的暫時現(xiàn)象，沒事的。”果然后來很快得到解決，成績迎頭趕上。
　　 高二時，他自己報名參加《全國中學生英語作文大賽》，獲得一等獎。我說：“你把這個情況要向帶課老師報告，這也是老師的成績?！彼麉s說：“我不想說，說這干啥！”后來還是被老師知道，并且提出批評。
　　 這年，一位家在塬區(qū)的女老師，告訴兒子：“如果你愿意，可以提前參加一次高考，權當鍛煉?！眱鹤訉ξ艺f明情況后，我馬上答應：“可以，不過多出一次考試費嗎。”就和平常一樣，照常參加班級學習生活，只是高考時參加考試。高考那天，因為中午睡得太老實，差點耽誤下午考試，看來兒子一點都不緊張。成績公布后，成績超過當年普通本科錄取線。
　　 不管讀初中還是高中，只要在家沒事，兒子就和姐姐一起，與家人參加農(nóng)業(yè)勞動。記得收割油菜時，我用鐵锨把油菜鏟下來，兩個孩子雙手抱著裝上架子車，濕油菜桿高份量重，油菜稍上蚜蟲及排泄物弄得滿身都是，孩子胸前一層厚厚的油膩。可是姐弟倆沒有怨言。兒子干莊稼活特別細心，雖然速度不算快，但質(zhì)量特好。
　　 從兒子學習生活的一些特點，發(fā)現(xiàn)其具有善于獨立思考，自覺觀察事物的特點與規(guī)律。上世紀90年代的一天，家里臥室門球形彈子鎖一端掉了下來，我安了很長時間，就是裝不上去。兒子在旁一聲不響地觀察。在我無計可施的時候，他開口說：“爸，你這樣裝?！蔽野此f的法子，一下子裝好了。
　　 自家一位哥哥家的電視機室外天線故障，不能正播放，找我?guī)兔?。我對他說：“下個雙休日，讓我兒子回來幫你修好?！彼麉s說：“開玩笑，孩子會修？”我回答；“放心吧，肯定幫你修好?！焙髞韮鹤咏o他修好剛進門，當我問有沒修好時，他輕松地說：“好了！”那時還沒閉路電視，都是室外天線傳輸信號，家里電視有問題，我修理時，他就在在旁仔細觀察，也就跟著學會了。
　　 讀高中第二年，雖然家里也裝上了電腦，但兒子雙休日即便在家，也輕易不上網(wǎng)，在它看來沒時間，他把心思都用在學習上了。每天三頓飯在學校吃，一個月生活費也就200元。兒子也不大愛吃零嘴，最喜歡吃的就是瓜子，如果幾天沒回家，我就去學?？纯?，帶上一斤葵花籽，他挺高興的。
　　 一次學校召開家長會，他回家通知我，并說；“老師要求每個學生要給家長寫一封信，我可以省略嗎？”我說：“既然老師讓寫，你就寫吧！”其實我知道兒子作文寫得好，但我想知道他會寫什么內(nèi)容。家長會上看他在信上說：“我愛爺爺奶奶，愛爸爸媽媽，愛姐姐，愛我們這個家?！笨吹竭@里，我完全放心了，我多年來的言傳身教沒很有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