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死刑(小說·家園)
一
林佚今年24歲,江西九江人,中等的個子,帥氣的臉龐,溫雅的舉止,文質(zhì)彬彬的氣質(zhì),雖比不上影視劇中的男神那般,令女人浮想聯(lián)翩,但日常生活中,他還是遇到了許多妙齡女子對他的愛慕和青睞。
林佚是個文學(xué)愛好者,他2004年的時候在寫一篇小說,小說講述的是一個跌宕起伏又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小說中的某些文字被他組合得很有一番韻味,閱讀起來耐人尋味、沉思。例如他在小說中說:假如事情到此為止,那么,這只是一個小花絮,我會淡忘,或許,在某個時間里我才會想起此事……例如他在小說中又說:靜謐的夜里,原本思緒如飛的我,如今卻怎么也寫不出一個字來,我的腦海里總是充斥著他們制造的聲響,哭泣聲、壓抑的呻吟聲、刀子割破皮膚的聲音、在睡夢里爆發(fā)的大笑聲。與之相比,我正撰寫的故事,我所虛擬的感覺是多么的平淡無奇……他還在小說中寫道:和往常一樣,我替代了那個陌生的男人,把她的禮物和憤愾一并接受了,匕首就放在我的書桌上,它寒光四射,像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光芒得耀眼,似乎要撐破整個房間,我坐在它旁邊,感受著氤氳在空氣里的憤慨,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感……等等。小說耗盡了他好幾年的時間和精力,小說經(jīng)過了他的反復(fù)修改和斟酌,終于,2005年5月份的時候,他的小說在《江門文藝》上發(fā)表了。這是他的處女作,是他生命中的第一篇小說。所以,當他接到《江門文藝》寄來的樣刊和稿酬時,激動得好幾天都沒睡好覺。
小說的名字叫“走過人生的彎路”,當他還在修改這篇小說的時候,他任職的公司里就有一位四川女子,因欣賞他的才華而在主動接近他。女孩皮膚黝黑但很健康,生得也小巧玲瓏。那時林佚是公司的一名物料員,而女孩是一名普工。那時林佚每天要收發(fā)很多物料,常常忙得連飯都沒時間吃,等他忙完再回食堂吃飯時,往往連菜都沒了。女孩很是細心,知道林佚沒時間吃飯后,就經(jīng)常幫他打好飯菜,然后再坐在食堂等他吃飯,弄得林佚受寵若驚很是感動。由于女孩年齡尚小,林佚便委婉地拒絕了她的愛意。遭到林佚拒絕的女孩,一氣之下辭職離廠,弄得林佚唏噓不已,以后再也沒看到過她。
小說發(fā)表后他激動喜悅的心情,甚至超過了渴望愛情的心情。小說發(fā)表后,他一發(fā)不可收拾。從此,他一邊打工一邊寫作,公司辦公室里,他租住的房間里,公園里……都能看到他寫作的身影。他發(fā)誓要把自己的青春歲月,要把自己的有生之年奉獻給文學(xué)事業(yè),他發(fā)誓要通過寫作來改變命運。
二
小說發(fā)表后,林佚的桃花運也就接蹱而至了,公司里的許多女孩都對他暗送秋波。直把林佚弄得心花怒放欣喜若狂,心想,這么多年的刻苦學(xué)習(xí)總算沒有白費,這么多年的單身日子總算要熬到頭了。之后,他很順利地在公司挑選了一個叫阿萍的貴州女孩做女朋友。雖然阿萍父母極力反對他倆,但已對林佚癡迷的阿萍,根本就不顧父母的反對,毅然決然地和林佚走在了一起。阿萍雖然相貌平平,但她愛林佚勝過愛自己,這一點,林佚是清楚的。小說的發(fā)表,愛情的到來,讓林佚欣賞若狂,愛情和事業(yè)的雙豐收,讓他感覺一切就象是在夢幻之中。
2006年5月,當阿萍為他生下一個兒子時,他的第二篇小說又在福建的一家雜志上發(fā)表了。當林佚拿到第二篇小說的樣刊和稿酬時,他就自豪地想,我總算有寫小說的能力了,我總算是個有學(xué)識的文化人了。當他拿到第二篇小說的樣刊和稿酬時,他除了自己興奮外,身邊的同事和朋友也對他尊敬有加刮目相看了。2007年5月,當他的第三篇小說又在廣東的一家雜志上發(fā)表了時,他覺得自己終于出類拔萃與眾不同了。同時,他的妻子阿萍,對他更是俯首稱臣,佩服得五體投地。
從第一次動筆到第一篇小說的發(fā)表,他前后經(jīng)歷了十幾年的時間。其中的酸甜苦辣和迷茫無助,只有他自己最清楚。這歷經(jīng)艱辛來之不易的成功,讓林佚甚感欣慰。當他的第三篇小說又發(fā)表了時,他便被深圳奧美斯公司,把他由物料員提升為倉庫管理員了,并兼任公司的企業(yè)文化撰寫。寫作,讓他華麗轉(zhuǎn)身,從一個普通員工,陡然轉(zhuǎn)變成公司管理人員。他在收獲成功的同時,并沒有忘記,要把精力投入到更多的文學(xué)創(chuàng)作中去。他發(fā)誓,若干年后,一定要讓自己在寫作中涅槃成一個有學(xué)識有內(nèi)涵的作家,一定要讓自己成長為一個睿智的學(xué)者。
通過讀書寫作,使他懂得了:“天將降大任于斯人,必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真所不能”的道理。通過讀書寫作,也讓他懂得了:“大丈夫處其厚,不居其薄,處其實,不居其華”的道理。通過讀書寫作,還讓他懂得了:“立志而圣則圣矣,立志而賢則賢矣。志不立,如無舵之舟,無銜之馬,漂蕩奔逸,終亦何所底乎?”的道理。通過讀書寫作,他還懂得了:“夕陽不駐東流急,榮名貴在當年立。青春虛度無所成,白首銜悲,亦何及?!钡牡览?。通過讀書寫作,讓他心騖八極視通萬里。
三
就在林佚逐漸形成寫作思路,逐漸掌握寫作技巧時,2010年3月的某天,在外打工的老父親突遇車禍而倉促離世了。母親在這之前就早已拋夫棄子而離開了他們,是父親含辛茹苦又做爹來又做娘地一把將他拉扯大的。困苦的家境造就了林佚從小就堅忍的性格,窮人的孩子早懂事,當同齡小孩還在父母懷里撒嬌時,他都已經(jīng)會洗衣做飯,他都已經(jīng)會幫父親做農(nóng)活了。母親走后,他和父親一直相依為命。對于父親,他是心懷感恩和憐憫的,于是,他從小立下誓言,將來長大后一定要出人頭地出類拔萃,一定要做個有所作為,一定要做個有所成就,一定要做個對社會有所貢獻的人。可讓林佚沒想到的是,自己剛剛成家,自己的寫作事業(yè)剛剛有點眉目之際,可憐的父親卻出車禍而離開他了。
父親的離世對他打擊很大,父親去世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他都情緒低落心情沮喪,作品里寫滿了失父的悲痛,和對父親的思念。2015年9月,他的小說“父親”,因悲憤疼痛的力量,和催人淚下的情感交織,使得這篇萬多字的作品,居然被國內(nèi)某文學(xué)網(wǎng)站評為了優(yōu)秀小說。獲得了該網(wǎng)站編輯及主編的一致好評。原本是自己發(fā)泄內(nèi)心苦楚的作品,卻被網(wǎng)站評為了優(yōu)秀作品,這讓林佚大喜過望,之后,他又連續(xù)撰寫了幾篇以悲苦為題材的小說,均獲得了網(wǎng)站編輯和讀者的好評。
四
2013年9月,厭倦了漂泊生活的林佚,帶著阿萍和兩個孩子,從深圳回到了江西老家。老家鄉(xiāng)下的土坯房,由于父親的離去,變得殘破不堪。所以,回家后的林佚,在阿萍的慫恿下,東拼西湊在親戚朋友間借了幾萬元錢,再加上自己的一點積蓄,在縣城買了套房子。房子面積110平米,全價30萬,他首付了10萬,剩下的20萬元錢他分15年還清。每月付款1600元,每年支付2萬元錢房款。也就是說,他是以按揭的形式買的房?!懊吭乱?600元,我覺得壓力蠻大的?!痹谟袢A小區(qū)售樓部交完首付后林佚對阿萍說。“人家有的人每月支付2千多3千多的房貸呢,”阿萍白了林佚一眼說,“這點房貸你都交不起,你還算是個男人嘛?!薄皣u,你小聲點說?!绷重戳丝此闹艿娜诵邞M地說?!澳憧吹絼偛拍莻€姓田的男子沒,人家一次性把40萬元錢的房款全付清了,你再看看你,每月就付1600元還在那里叫多?!卑⑵颊f得林佚無言以對,像做了什么虧心事似的,只好羞慚地把目光轉(zhuǎn)向了別處。
房子,對于遠嫁江西的阿萍來說,是心的歸宿,是十分渴求的。當初心儀林佚,是欣賞他的才華,可熱情過后,冷清過后,她需要的是柴米油鹽和棲身之地。和林佚在深圳相識后,一直是在深圳租房生活,一直是在深圳的夾縫中生活,一直是在深圳過著拮據(jù)的生活。激情過后,阿萍體驗到了被城市遺棄的落寞,體味到了拮據(jù)生活給他帶來的窘迫與傷害。所以這次和林佚回江西后,她堅持要買房,她執(zhí)意要買房,她覺得,唯有在縣城買了房,在家鄉(xiāng)生活得才有面子。當初嫁給林佚,林佚一無所有,現(xiàn)在這么多年過去了,林佚除了發(fā)表了幾篇小說外,仍一無所有。所以這次阿萍隨林佚回江西后,覺得只有在縣城買了房,她那委屈的心才能得到些許的慰藉。想著阿萍跟自己受了這么多年的委屈,林佚心里也很是愧疚,所以這次回家,他只好四處籌錢,咬緊牙關(guān),在縣城買了套房。
房子座落在縣城濕地公園旁的玉華小區(qū),房子110平米,房子首付10萬元,是自己的積蓄加借款,余額20萬元則全部銀行貸款,房子的10多萬元裝修款則全部賒欠。這樣一套房子買下來帶裝修,林佚總共背負了32萬元錢的債務(wù)。
由于林佚一直堅持寫作投稿,后來他居然被國內(nèi)一家文學(xué)網(wǎng)站簽約了。寫作多年,他終于實現(xiàn)了他人生的第二個目標,成為了一個作者,第一個目標是發(fā)表作品,第三個目標是他要出書,要成為一個作家。至此,他在成為了一個作者的同時,也成為了一個背負巨債的人。
房子裝修好后,顯得高端大氣熠熠生輝,讓居住其中的人頓生好感?!把剑@裝修好了的房子真漂亮,住在這樣的房子里真舒適真愜意?!卑⑵紡堥_雙臂,在明亮寬敞的客廳里旋轉(zhuǎn)了一圏,然后抱著林佚親了一口,欣喜地說:“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嘛?!绷重⑵寄鞘B(tài)的高興樣,卻郁悶起來,他想,我以后該如何去面對這欠巨債的日子哦。
由于背負了巨額債務(wù),買房后的林佚這下根本就不敢呆在公司里上班了。因為即便他在深圳奧美斯公司上班做倉庫管理員時,工資也才2千多元錢一月。而此時他們的第二個小孩還不到5歲,這就意味著,阿萍只能在家照看小孩,還貸還債的生活重擔,就只能全壓在林佚的身上。2014年正月,買房后的林佚告別了原來輕松的公司工作,和幾個老鄉(xiāng)南下廣東做起了建筑木工。建筑木工雖然又苦又累又不安全,但好歹一天能掙240元錢,是原來公司上班工資的2倍多。雖然林佚不愿去做建筑工,但這有什么辦法呢,誰讓自己買了房欠了債,誰讓自己成為了一個房奴呢。
林佚去了工地干活后,阿萍便在住處附近找了一份簡單輕松的手工活工作,工作以計件為主,多勞多得,上班時間較為自由。搬進新房去住后,阿萍在手工坊里時常說起他們在濕地公園買房一事,這樣就引來了同事們贊嘆的話語和羨慕的眼光:“哇,你們真厲害,能在濕地公園買房……”“那里是縣城比較好的地段呢,你們的房子好貴吧,多少錢一平米呵……”“唉,我老公也能像你老公那樣在縣城買房就好了,可惜他沒那本事……”每每聽到別人這些贊嘆的話語,和看到別人對他投來羨慕的眼光,阿萍就會感覺自己高人一等似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每當那個時候,她就會對別人說:“買房和裝修,花費了我們40多萬元錢呢……”“我們不像某些人喜歡貸款按揭買房,我們是一次性付款……”“我們的房子裝修都花了15萬多元錢,裝修材料我們都是選最好最貴的……”阿萍就那樣吹噓著,在同事羨慕的眼光中,感到優(yōu)越、自豪、幸福不已……
五
這是林佚第一次跟隨老鄉(xiāng)來廣東做工地,240元錢一天,是由老鄉(xiāng)們帶著做的,不然還拿不到那么多錢一天。初到工地,工地上那又臟又亂又臭的生活環(huán)境,幾乎逼得他喘不過氣來。和以前公司干凈、整潔、衛(wèi)生的環(huán)境相比,簡直就是天壤之別。沒辦法,現(xiàn)在的處境不能和以前比了,林佚忍了忍,無奈地和這些滿身臭汗的農(nóng)民工扎堆到了一起。生活環(huán)境惡劣也就算了,更讓他揪心的是,工作環(huán)境又危機四伏。滿地的鋼管,滿地的鋼筋,滿地的木板、木方,橫七豎八亂擺亂放著。還有裸露的電鋸,裸露的電線和電箱,還有懸在空中的吊物,以及頭頂上到處都是松動的模板、木方和鋼管,看著就讓人膽顫心驚。這隨時都有可能發(fā)生工傷事故和危及生命的,林佚想,這哪里是人干的活呵。怪不得這么高的工錢,原來都是拿命在掙錢。但膽顫歸膽顫,害怕歸害怕,一想到自己背負的巨額債務(wù),林佚也只好咬咬牙,硬起頭皮和老鄉(xiāng)在工地上干下去了。
第一次干工地,林佚戒備心理松懈,安全意識薄弱,剛上幾天班,就不慎踩到了一個倒立的釘子,釘子是釘在木板上的,出頭的釘子它倒立在地上,林佚手里抱著木方,一不小心就把裸露在外的半截釘子,全部踩進了腳里。疼得他當時就倒在了地上。當他咬緊牙關(guān)將釘子從腳里拔出來時,鮮血也就隨著傷口噴涌而出了。因為扎到了血管,疼痛難忍的林佚趕緊把頭舉過頭頂,才把血給止住了。他媽的,這哪里是人干的活呵,林佚躺在地上,疼得頭冒虛汗地想,我這輩子造了什么孽呵,怎么來干這種不是人干的工地上來上班了。后來,他瘸著腿去醫(yī)院打了“破傷風(fēng)”清洗了傷口,然后在宿舍躺了半個月才又開始干活。
原本想著到工地干活可以多掙點錢還債,沒想到第一次做工地就被釘子扎了。關(guān)鍵是被釘子扎得受了痛受了罪,老板卻連看都沒正眼看他一眼,耽誤了半個月的干活時間也沒一分錢補給他。第一次來工地上班,就遇這倒霉事,受了疼痛又沒掙到錢,因此林佚一氣之下,腳好后只做了2天就辭工不做了。工地的工作又苦又累又不安全,而且做了工地后根本就沒精力去寫作了,這無異于給他判了死刑一樣。所以林佚從廣東河源工地回來后就想,就算工地以后再高的工資,我也不會去工地做工了。
感謝老師賜稿八一社團,您創(chuàng)作辛苦了。問候老師晚上好,遙祝冬祺。并祝老師元旦快樂,在新的一年里天天開心,幸福安康,心想事成,萬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