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點·探幽】艷遇(小說)
這是一座新興的城市“銅川新區(qū)”,名字是針對老區(qū)而言的。
張新拿著兩塊裝了框比他個兒還高的試衣鏡吃力的住前移動,他要準(zhǔn)時送到長豐市場一個時裝店,這是和女老板說好的,必須在店里營業(yè)前裝好。鏡子很大很沉,他越拿越感吃力,因為躲避來來往往的車輛行人,他的臉憋得通紅,老怕不小心破碎了,那就得不償失了。他走走停停,掏出毛巾擦臉,“來,讓我?guī)湍?!”一個年輕女子要搭把手,張新抬頭楞住了,這個穿粉紅連衣裙撲閃著大眼睛的姑娘好面熟,“她是誰,我那兒見過?”一時想不起來,他誠惶誠恐的說:“不用,不用!”
“你不認識我了?”女子咯咯咯地笑著,你慢慢想吧,“來,咱倆抬著走,我就去那個服裝店上班?!?br />
女子不由分說的就要抬鏡子,“咱立面抬,不然容易碎的?!睆埿录泵ε舆@樣說。
“好!好!大畫家?!?br />
“大畫家?”張新聽女子這樣說,他左右瞧了瞧,見是說自己,有點莫名其妙。
他倆終于到了電梯口,抬進去,女子按了按電鈕,電梯悠悠而上,到了商場,倆人抬進一個品牌時裝店。商場剛開早門,顧客稀稀拉拉,清潔工急急忙忙打掃衛(wèi)生,店員們各自整理自己的貨物,都準(zhǔn)備迎接第一撥顧客的到來。張新喘了口氣,就按店長的要求很快裝好了試衣鏡,走時看那女子整理貨物,他猶猶豫豫地想前去打招呼,那女子好像早就注意到這些,很自然抬頭問:“完啦!”
“完啦,你忙,我走了!”張新說。
“你走呀?你那個噴沙彩繪的玻璃鏡還在嗎?”
“那個?”張新茫然。
“有個女孩抱著樹?”
“唔,那個呀?!睆埿卵矍耙涣?,原來是她,張新懵了,不知咋回答才好,很難為情地走了。
那女子呆在那,不知他說了什么,眼睛直瞧著他的背景消失在電梯里。
張新邊走邊想著那個女孩,有點茫然若失,忽然他拍了拍腦袋,我咋沒問她電話號碼呢?他想返回去,沒有理由呀,老板訂貨時已經(jīng)把錢付了,這……這事搞的,她,不就是自己想見的人嗎?見了,自己為什么記不起她了,為什么不和她多聊聊?為什么不問她的電話號嗎呢?
噢,那個玻璃噴沙彩繪畫她咋知道呢?可惜,一千元賣了,為了區(qū)區(qū)幾個小錢,把那玻璃噴沙油彩畫賣了,他真有點后悔,當(dāng)時自己是決意不賣的,但經(jīng)不住那顧客執(zhí)著和高價的誘惑,他賣了,盡管幾天心里空落落的,隨著時間的推移,二年過去了,他淡忘了,甚至記不清那次邂逅的她和那玻璃畫上的她,也真是的,見了她,為什么沒有想起她呢,是她漂亮了,大方了,成熟了,他沒敢正兒八經(jīng)看她的緣故嗎……
那真是一次最美的艷遇,他想到那次發(fā)生的事情,也多虧她說了真話,要不他一定下不了臺,甚至對自己的事業(yè)造成多大的影響?。∷且粋€多么純樸善良的姑娘,他激動了,那件事情在他腦海里又浮現(xiàn)出來……
二
那時候,張新還是旬邑山溝里的窮孩子,高中畢業(yè)就到西安玻璃工藝廠打工,因為自小就愛畫畫,愛素描,大山深處美景給予了他繪畫的天賦,他在工藝廠跟師傅虛心學(xué)習(xí)很快掌握了給玻璃繪畫、噴沙、染色等工藝,成了廠里的技術(shù)骨干,當(dāng)時廠里派人到這個新區(qū)安裝玻璃工藝工程,張新也在其中,他見到這個城市正在發(fā)展建設(shè)中,隱藏著許多商機,便辭掉了工作來到這個地方租了兩間門面房,一個“時尚工藝玻璃”門店便開張了。
他雄心勃勃,想由小到大開創(chuàng)自己的事業(yè),把二年打工掙來的錢全買了設(shè)備和材料,開業(yè)之后,就有零零星星的生意,除了裝飾性玻璃外,那時這個城市人最喜歡給客廳玻璃門上噴沙彩畫,張新自創(chuàng)了許多山水、蟲鳥、人物畫供客戶選擇。不久,他接了一單大生意,那個客戶是個有錢人,除了客廳、書房、灶房的玻璃門全要嶄新的噴沙彩色繪畫,有一個豪華大廳,要求屋頂全是玻璃,還要求噴沙繪畫一個藍天白云,邊子是樹木花草蝴蝶飛舞的那種,張新設(shè)計了方案和主人一次次商討確定后簽定了合同,這是八萬元的大單,利潤空間很大,這單生意做好了,張新店面就有了擴展的基礎(chǔ)。張新招了倆徒弟,就加勁干起來,繪畫、貼紙、雕刻、噴沙、上色等等依順序向前推進,忙乎了半個月就上門安裝,緊張忙碌了一星期,張新感覺良好,很自信的讓主人驗收,這個胖乎乎的聽說是個煤炭老板,細細的看了一遍,甚是滿意,當(dāng)要結(jié)賬時一個衣著打扮很入時的女人跨進大廳尖叫起來,“這是誰干的,口香糖咋吐在地毯上?”這男主人和張新及倆徒弟都回頭注視著她,再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漂亮的深紅色的嵌織著金色云邊,中間是牡丹形的圖案地毯上口香糖被人踩踏過,抹了幾處,張新彎腰想用手指挖,只挖了浮面稠物,口香糖已牢牢粘在地毯上怎么也扣不掉,“是你們誰吃口香糖吐的,我這地毯九萬多元哪,是外國貨!你們得賠!”女主人大聲吼著,指著倆徒弟讓賠錢,倆徒弟嚇得后退了幾步,異口同聲的說:“不是,不是,我們從沒吃口香糖?!?br />
“難道是我們往自己地毯上吐的?你看你們誰鞋底粘了?!睆埿仑砣诉M屋施工時都套了鞋套,但都彎頭翻腳看自己的鞋底,連男主人也彎腰看自個鞋底,“看!看!他腳底粘了口香糖?!迸母欣砹耍钢€兒的徒弟大聲說道。
“我鞋底粘了,那不是我吐的呀!”小徒弟很不服氣的爭辯著。
“越說你越有理了,這幾天就你們仨在三樓做活,我們家人都在二摟,不是你是誰?”
“你們得賠,這洗不掉,洗掉顏色肯定不一樣,多難看?!迸魅嗽桨l(fā)來勁,不依不饒的。
張新心想,這活白做了,連工帶料看樣子得賠進去,他弄不清這女人到底是啥意思?
場面很難堪,男主人也不表態(tài),似乎也認為是他仨的事。
張新正想張口說話,一個白白凈凈的姑娘走進來了,張新瞄一眼感覺很漂亮,此時他神情懼喪,那有心思瞧她呢。
“姨——,這是你女兒吐的,她姑姑中午來給她口香糖吃?!惫媚镙p描淡寫地對這女人說道。
女主人臉色立馬像個茄子成了醬紫色,生氣地對姑娘說“就你多話!”
“看,明明不是我們,我們都不吃口香糖。”小徒弟如釋重負地接著姑娘話就說。
“你們走路也不看看,腳硬要踏,粘得到處都是!”
男主人說:“好啦!好啦!”
女主人摔了摔胳膊,推搡了一把姑娘,“走!”
她臉色很難看地走出了大廳。
男主人黑著臉給張新結(jié)了賬。
仨人趕快往出走,在二樓,張新下意識地瞧了瞧二樓的屋子,門大開著,正好那姑娘也在瞧他,還給他調(diào)皮的眨了眨眼,他為之一動,趕快擰過了頭往樓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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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張新仨回來后長出一口氣,因為還有許多活得趕時間,倆徒弟各忙各的事去了。??????????
張新很快平靜下來,但那雙調(diào)皮的脈脈含情的眼睛老在眼前晃悠,她是誰,把女主人叫姨,是女主人妹妹的姑娘?還是這家保姆?不可能,看她任性樣,絕對不是保姆,也多虧她呀,要不,這八萬多元打了水漂,得謝謝人家,她是誰,還能見到她嗎?張新胡思亂想,活也做不下去,無意識拿了畫筆在畫紙上涂抹了起來……
一雙大眼,又一雙大眼,那姑娘調(diào)皮的眼睛,脈情似水的眼睛在這張紙上畫了很多很多,越畫越感覺是對自己微笑,他索性另取了一張紙認真地審視起來,靈感來了,藍天白云,綠草如茵,鮮花盛開,一條清澈的溪流旁,一棵垂柳遮掩住了她半邊身子,她側(cè)著頭露出調(diào)皮的眼睛,眼睛似乎像一汪清水,含情脈脈,深不可測,鼻子、嘴巴、臉兒也似乎是一種嫵媚的笑容……最后他雙手拿著畫紙審視,露出滿意的笑容,他取了塊長方形的透明玻璃把繪畫貼上,拿起了刻刀刻了起來,整個一天一晚上他都在做這件事情,直到第二天中午噴沙,彩繪,一幅栩栩如生的美少女的玻璃畫展現(xiàn)在他和倆個徒弟面前,“美,女子真漂亮!”倆徒弟贊不絕口,“咦。這不是咋天那個幫咱說話的姑娘嘛!”小個兒徒弟眼尖,一下了認出來了,大個兒徒弟也連聲:“是呀!是呀!”
“去!去!”張新努了努嘴,催他倆干活去,他把這幅破璃畫掛在店里最顯眼的地方。
這個姑娘名叫楊麗,高考落榜在家閑得無聊,媽媽說你姨這段時間裝修房子,你去幫忙帶帶孩子。這天遇到這件事她挺身而出說出了真相。她有點瞧不起姨夫和小姨,開煤礦掙了千萬,何必難為人家呢,那毛毯再好也是人踩踏的。對于張新她早就注意到,在市場買菜經(jīng)常經(jīng)過他的店面,老看見他在畫畫,彩繪,曾幾次張新在后邊操作室噴沙,她走進店里默默欣賞過墻壁上掛的藝術(shù)精品畫作,她有點佩服他畫畫的本領(lǐng),這次老板娘要兩個試衣鏡就是她介紹的。所以,幫張新抬鏡子那一幕就不奇怪了。這里邊有她對張新的好感,有對他藝術(shù)作品的認可,也許是一種朦朦朧朧的愛情,也許連她自己也說不上來是什么。
這幅少女圖掛出后,很快就被她發(fā)現(xiàn)了,她真有點不敢相信自己這么漂亮,她幾次都想把這幅畫要來,她沒有這個勇氣,畫就是畫,人家畫的也許是別人呢?自己不就太莽撞了嗎?
她很欣賞這幅畫,很欣賞這幅畫的背景,廣袤、純潔、天真、浪漫、自然、高尚
……
她相信,這幅畫一定會掛在自己的臥室里,但令她始料未及的是以另一種方式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這令她有點很不情愿……
??????
四
有了那筆八萬元后,張新的原材料越來越厚實,所有玻璃工藝的活他都敢接了,再因為兩個徒弟技術(shù)也越來越熟練,做什么都得心應(yīng)手,張新生意越來越好,越來越忙。
閑下來的時候就是剛過完年開春這個當(dāng)口。這天,張新店里來了一個干部模樣的老人,在店里審視著張新所展示的每一個藝術(shù)品,最后他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幅少女畫像上,左看右看,上下審視,非常憐愛,他用豪不置疑的口氣對張新說:“把這幅畫拿來,賣給我!”
張新說:“不賣!”
“不賣你掛在那干啥呀!”
“不賣有不賣的理由,這是我?guī)煾档膶ο?!”小徒弟看樣子也不情愿賣這幅畫,就這樣對來人說。
張新瞪了一眼徒弟,“甭胡說!”
客人呵呵了兩聲,多打量了張新幾眼,不露聲色地背著手走了。
第二天這人又來了,軟磨硬泡,張新真有點經(jīng)不住這人好言好語,看這人真心要,聽他說是送給女兒的生日禮物,張新有點心動,小徒弟又插言說,“那你給一千元吧!”那人爽快地說:“行。”就掏了一千元把畫拿走了,看著畫被人買走,張新感到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小徒弟見師傅茫然若失的樣子對張新說:“你再畫一個就是!”張新說:“再也畫不出那種神韻了?!?br />
這幾天張新他們仨好像缺了神的,無無精打采的各自忙碌,默而無聲,沒有人愿意抬頭看墻上那個空白處……
一星期后,張新他們有點淡忘了這件事后,那個買畫的老人抱了個大西瓜來了,要送張新他們,說非常感謝那幅畫,女兒看到那幅畫很高興,張新推辭不過就取刀切開,招呼來人和徒弟來吃,因為剛開春,西瓜在渭北這個城市也很稀罕,價格一定不菲。張新和老頭也熟絡(luò)起來,就聊了很多事情,倆人心情都很不錯。從聊天中張新知道這人是個退休干部,原來是個局長,平時愛好書法,早晚提個水桶,拿個大毛筆在廣場方塊地磚上練字,書畫一體,也算是同行,倆人便互相欣賞,成了知音,成了忘年交。
五
那個姑娘叫楊麗,家原來也在農(nóng)村,父親開始在鄉(xiāng)鎮(zhèn)工作,母親在家種那幾畝地,她上小學(xué)時回家免不了幫忙做這做那的。后來她在州城讀中學(xué),父親在新區(qū)買了房子,舉家搬遷團圓在一起,父親也退休了,她畢業(yè)后和表姐在商場租了門面賣服裝。因為在姨家發(fā)生的那件事和那幅畫,她對張新這個年輕人不但有了好感,而且對他門店的所有變化都默默關(guān)心起來,她也到了青春萌動時候,對愛情充滿了希望,對未來生活有了憧憬,他一次次想,我愛上他了嗎?他個兒不算太高的那種,白白凈凈,瘦瘦弱弱文質(zhì)彬彬的,十足的書生那種,她在想,那次邂逅到后來的相見,是老天爺有意安排的嗎?他為什么不聯(lián)系自己呢,讓她欣賞他的畫,談人生,談未來,她想的很多很多,“愣什么神!”表姐看他走神的樣子譏笑道:“想那白馬王子?”
她報之微笑,趕快招呼顧客了。
終于在店門口她倆相見了,好像老熟人一般,沒有客套話,她參觀他所有的藝術(shù)品,這次沒有先前偷看的那種倉促,而是欣賞著,聽他講藝術(shù)品背后的故事,她被他的聲音和介紹感染了,他知識淵博多才多藝,她眼睛閃著光,倆人一次一次相碰,火花四射,他們相互吸引……最后,她眼光停留在那幅掛少女圖的空白處,她狡黠地問張新:“那幅畫呢?”
張新實在不好意思說原因,在她步步緊逼下不得不說:“送人了!”
“送誰了,是高價賣了?”她仍然不依不饒的問道。
張新不得不說那幅畫被自己的忘年交的人,一個很特別的好友硬買去了。
“你重金輕友!”
她說著,對他眨眨眼,又露出調(diào)皮的笑……
幾個月后,她領(lǐng)著他去見她的爸爸媽媽,走進客廳坐在沙發(fā),她的閨房門開著,張新第一眼就看見那幅少女畫像,他很驚訝,這咋回事?
“爸爸!爸爸!出來,看誰來啦!”一個高大熟悉的身影從另一屋子走出來,“張新!”那人喊道。
“老楊?”張新叫了聲迎上去,感覺不對趕忙補充:“是楊伯伯呀!”
欣喜、驚訝、激動,張新不知說什么好!
楊麗又調(diào)皮的對張新眨眼睛……
(原創(chuàng)首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