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新】那一夜(微小說)
小巷幽深,道左邊灰白的院墻邊的幾盞路燈在秋風中迷茫。我小心地向前走著,眼光卻不停地打量著右邊如鬼影一般的高矮樓房,生怕從那張著門窗時跳出個什么東西來,貓狗還可對付,倘若是幾條人影,我便在劫難逃了。
兩天前,我租住在這片城中村里的時候,那個居民區(qū)的大嬸曾提醒過我,她告誡說大洲村卻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去住的,那里藏龍臥虎,什么人都有,各地的逃犯,賣粉的雞,搞不好,你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其時,我當然不相信她,心想,她一定是想做實我租其房屋的念頭才這么說的??墒谴髬穑愕姆孔饷吭乱磺Я?,這得要我出得起呀!這個價錢能讓我在大洲住上小半年的。
現(xiàn)今,我舍居民區(qū)而進大洲村,倒有些要錢不要命的意味了。思想間,不覺走到路盡頭轉(zhuǎn)角處,正欲打彎,驀地聽見昏暗之地有人喊,聲音壓得低低的。我唬了一跳,定晴看時,只覺眼前飄過來了一個影子,那是個女人,一個身材姣好的女人。頓時我靈魂升天,錯把她異想成那什么了。
“哥,想不想玩會兒?!彼_口問我。
我瞅著湊近前來的她,心道這是撞見前準房東說的“雞”了。嘴里慌亂道:“不,不要。”
聞言,她挨得我更近了,幾乎欲伸手摸我。我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半步。她沒再上前,卻是實實在在把自己暴露在昏黃的燈影里。這個女人不丑,甚至可以說是蠻漂亮的。這時她笑著對我說:“挺便宜的,三十元?!?br />
“不不,不用?!蔽疫呎f邊往開處走。
“大哥!別走。聽口音我們還是鄉(xiāng)親,今晚我在這站了四個小時硬是沒生意,你,只當是幫幫老鄉(xiāng)。”她的話中帶有乞求。
“好吧,我?guī)湍汩_個糊。”這話說得像是在打麻將,說完,便將身上僅剩得二十元掏出來遞給她。她接過錢欲言又止。我笑道:“嫌少?我只有這些。放心,我不去你那?!?br />
聞言,她立刻將錢塞還給我,說道:“這錢我不能要?!?br />
“沒事,收著。不說是老鄉(xiāng)嗎?誰不遇個難事?”我說。
“不行,這樣便壞了規(guī)矩,哪怕大哥隨我去,我脫光了讓你看一眼,這錢也收得心安理得。”她堅持道。
一時間,我又被個性所吸引,便徹底動搖。我對自己說,不管怎樣,這個女人值得一交。興許,我后面的事她能幫得上忙。
當時,我和她都是半帶情感地完成了那事兒。末了,我要走,她留住了我。她說:“算了,今晚也不想出去吹風了,你留下,陪我說說話唄?!?br />
我答應(yīng)了。于是,我倆夫妻般地并躺在一頭扯著閑話。那是種永違了的感覺,自從秋芳扔下我和兒子與人跑掉后,我于這感覺是死了心的。他媽的,窮又不是我所愿意的,嫌我窮,當初就不該答應(yīng)嫁給我。更何況我已背井離鄉(xiāng)去外地打工,你說這招呼都不打一個,扔下我爹娘我不怪你,可你扔下只有三歲的孩子,這,這……
那一刻,我真的放松了,傾其所有向這個叫運梅的女子訴說著我來這個城市的目的。
聞言,她側(cè)轉(zhuǎn)身子對著我問:“你確定她就來了這地兒?”
我說:“聽我爹娘說的。得了信,我立馬辭了工便從廣東一路直奔這兒來了。”
她說:“你爹娘又怎么知道她來了這兒?”
我說:“村里有個叫改珍的婆娘,據(jù)說在你們這開了個什么公司,老賺錢了,回去就攛掇村里年輕的女子跟著她干,并拍胸說三兩年便可發(fā)家致富蓋新樓房?!?br />
“那是干嘛這么賺錢?”運梅問。
“能干什么?還不是……”說到這,我及時剎住話頭,不敢說下去,怕傷著運梅。
聞言,她眼圈兒泛潮,扭身坐了起來。
我也忙起身安慰她,陪著不是道:“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她半晌不語,末了說道:“你們男人根本不懂女人。她跑出來又不是跟著別人享福,你以為這賣X的生意是人人都做得的?唉!都不是沒有辦法?!?br />
這樣,我便聽到了她的故事:在家鄉(xiāng),她也有一兒一女,丈夫先是在廣東某外企打開,由于長期接觸石棉,后來肺上便得了病,再不能干力氣活,幾乎成了廢人一個。后來,運梅也是聽人說到城里可以賺大錢。不出本錢就可自己做生意。她就跟著他們出來了,沒想?yún)s是干那,起先她不愿意,那些人便指著一群年輕漂亮的姑娘們開解她,人家青春年少都干得不亦樂乎,你這殘花敗柳的裝什么正經(jīng)。告你,這是陽光產(chǎn)業(yè),是彎道超車。
運梅說到這,又嘆了一口氣。
“他們這么做就不怕被捉?”我問。
“捉過,我就被捉過。罰了款就放了?!边\梅說這話時,面上一點表情都沒有。接著又說:“放了還不是要干,都上癮了,不是那上癮,是賺錢上癮,這錢來得容易。如今,我那死鬼的命由我保著,兩個孩子的生活由我供著,我知足了?!?br />
講這話時,她似乎挺自豪。一時間,我竟無言以對了。此刻,我不知她的心情如何,反正我覺得挺壓抑,仿佛與我對話的不是別的女人,而是我的秋芳。于是乎,我逃也似地離開了那個地方。離開時,運梅還對我說,我會幫你找她的。
記得我當時說:“不必了?!?br />
是的,經(jīng)過那一夜,我徹底放棄了尋找的念頭,第二天便買了火車票,我又回廣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