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的天氣越來越讓人琢磨不透，原本陽春三月的季節(jié)，氣溫還在零度徘徊，春姑娘真如待字閨中般，扭捏著羞于見人。早在一個月前，身在南方的朋友微信的朋友圈早已是一片小橋流水、桃紅柳綠，讓我這顆早已在嚴寒中煎熬半年之久的心也萌發(fā)了春意。春天蘊含等待和希望，正如大仲馬在《基督山伯爵》中所說“人類的一切智慧是包含在這四個字里面的：“等待”和“希望”！
　　 “律回歲晚冰霜少，春到人間草木知?！辈恢挥X中路旁的松樹已悄悄泛著鮮脆的綠，樹下的荒草也偷偷地探出了頭，可謂“草色遙看近卻無”。我們滿懷希望地迎接春天，不料傍晚突如其來的一場寒流又讓這希望瞬間降溫。
　　 雪是隨著雨來的，留戀著冬，糾纏著雨鋪展到整個城市的角落。只一會兒工夫，暫停了溫暖，暫停了春天。
　　
　　 坐在車里，又啟動了空調(diào)，把暖風打開，絲絲暖意撲面而來……又是一個等待的時光，等待女兒放學的時光。記得早上送她上學臨下車時她對我說，老爸，你還有50天接送我放學的日子，好好珍惜喲！說完留給我一串壞壞地笑聲向校園走去。
　　 “是啊，還有50天了!”我用心盤算著，頓感時光飛逝。
　　
　　 別于其他孩子，女兒在剛滿6毛歲時就上學了。這倒不是我們做父母的故意為之，實在是禁不起她每天的軟磨硬泡。現(xiàn)在我猜想她不去幼兒園的初衷，也就是想跟在學校上班的媽媽一起上學放學吧。
　　 那是2009年，每天在媽媽的牽引下，女兒開始了小學生活。那時愛人工作的學校在城郊，需要每天坐一段時間公交車然后再步行十分鐘。趕上早晚高峰，車上擁擠不堪，女兒就如同根基尚淺的小樹般在人流中搖曳。學校環(huán)境簡陋，教室里生爐子取暖，煙熏火燎間那張小臉時不時被勾勒成臉譜。無奈北方的冬天又特別漫長，每天出門前，愛人都會把她穿戴著嚴嚴實實。穿少了冷，穿厚了，行動不方便。因為穿著不舒服，女兒會時不時問道：“媽媽，啥時可以穿著薄一點啊？”
　　 “快了，過完年就可以了?！?br />　　 “過完年啥時？”
　　 “杏花開的季節(jié)！”
　　 ……
　　 就這樣，在年復一年的期望中，女兒升到了初中。同輕松的小學生活不同，初中課業(yè)負擔重了許多，這樣女兒很不適應。幾次考試下來，成績平平。和班主任老師溝通過后，主要原因在于孩子自身。老師也講，不要著急，孩子年紀畢竟小，心思用在玩的部分多于學習部分。慢慢長大就好了。雖然老師分析得正確，但每次考試下來，望女成鳳的心理還是讓我希望她早日懂得用功，考出好成績。因為有了這種想法，所以在學習上我會時不時和女兒嘮叨些，勢得其反，一直到初三上學期結(jié)束，女兒的成績并未得到改善，照這樣下來，考上重點高中希望渺茫。
　　
　　 就在離初三下學期開學前半個月，愛人得到了一次去北京由清華大學教學院組織的為期十天的學習機會。加上女兒假期閑在家里便領她一同前往，順便讓孩子長長見識。培訓的時間很寬松，基本是一上午時間，下午就可以自由活動了。那些天，她倆走的最多的地方就是清華園。在每天晚上的通話中，女兒滔滔不絕地發(fā)表對校園之大的感慨，欣賞清華園里各式精美的建筑，站在朱自清的塑像面前，回味朱自清先生的《荷塘月色》，一遍又一遍給我講清華的歷史和校訓“自強不息，厚德載物”的由來。她說的盡興，我聽得高興。隱隱約約中，我仿佛看見了一束光照進了女兒稚嫩的心靈。
　　 從北京回來后，女兒變得深沉了，不再像以前如燕子般飛繞在你的身邊，更多的時候，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埋頭苦讀。我漸漸發(fā)現(xiàn)，她長大了！考上如清華一樣的好大學，成了埋藏在女兒心靈深處的渴望，她在奮斗，為了自己的夢想！
　　 多少個夜不成寐的晚上，我同愛人嘀咕，才知道努力，是不是晚了點。
　　 愛人很堅定，她充滿信心地說，只要能自主學習，什么時候都不算晚，再說即使重點中學考不上，普通高中一樣出好學生。
　　 經(jīng)過一學期魔鬼式的突擊學習，那個夏日，女兒帶著全家的希望走入了中考考場。與第一天她擅長的語文和數(shù)學不同，第二天走出考場的女兒心情明顯低落?？吹脚畠盒那椴缓?，我與愛人一路上也沒有問。到家后的女兒飯也沒有吃就把自己一個人關(guān)在房間里。
　　 又過了一段時間，愛人沉不住氣，推開了女兒的房門。
　　 房間里的女兒，此刻已哭紅了眼睛。
　　 媽媽，綜合卷子里一道8分的物理題我沒答上。那個類型的題我遇到過，還特意請教了老師，當時會了，一段時間沒有再做忘了解答方法了。
　　 啊……愛人和我一樣，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打亂了思維，連啊了幾聲后，竟說不出什么話來了。
　　 可是媽媽，考完了，我想起了解題方法。有什么用了？氣死我了！說完，女兒拍打起自己的頭來。
　　 愛人急忙把女兒攬在懷中說道：“沒事的，沒關(guān)系，寶貝。你已經(jīng)很棒了，這一年中你的努力媽媽和爸爸都看在心里，考什么樣都沒關(guān)系?！?br />　　 在成績沒公布的日子里，女兒每天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一頁頁地做著物理卷子。累了聽會兒音樂，困了便小憩一下。放暑假在家的愛人想帶她下樓逛逛她也不應。女兒在用另一種方式懲罰著自己。
　　 還好這讓人煎熬的日子只持續(xù)了一周，在中考成績公布四小時后，高中的錄取分數(shù)線出來了，女兒以高出錄取分數(shù)2.5分的成績被錄取了。得知消息的女兒喜極而泣，把書桌上厚厚的一沓沓卷子掃落在地板上。任淚水染透臉頰，艷若桃紅。
　　 “寶貝，明天還學習不了？”愛人打趣道。
　　 “學！怎么不學？我要在開學前先學一些高一的課程，這次我一定要笨鳥先飛。在人后趕路，太累了！”
　　
　　 而如今，女兒已高三了，距離高考已不足兩月。回想這三年女兒為之的付出，做父母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每天早五晚十的高強度學習，大人都吃不消，更不用說一個不到十八歲的孩子。女兒不是那種天姿聰慧的孩子，她的成績，更多的是靠勤奮拼得的。值得欣慰的是這幾次模擬考試，她的成績一直在穩(wěn)步提高。雖然每次10分20分的，但我知道，這每上升的一個臺階，都飽含著夢想奮斗的希望。
　　 上些日子，女兒很正式地對我說，“爸爸，一直以來，考上清華是我的理想，我也為之努力了，但現(xiàn)在的成績不足以支撐我的理想，所以我要在這次高考中報考師范類院校，向媽媽那樣，作一名師者。你說我是不是沒出息??？”說完，點點淚光閃現(xiàn)在她的眼中。
　　 我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道，“你錯了，寶貝。能否考入清華不是衡量一個人是否出息的唯一標準。在我眼里，你非常優(yōu)秀了，你現(xiàn)在需要做的就是放下心理負擔，正常發(fā)揮，考上什么大學爸爸都會為你高興。那是你努力的結(jié)果，值得為你驕傲。爸爸尊重你的選擇，師類院校也不錯的?！?br />　　 但是沒能考上清華大學會是我這輩子的一個遺憾。你知道嗎，那年和媽媽去了一次清華大學，我就下決心要考進這所學校。但以我現(xiàn)在的成績，太難了！
　　 上大學，只是你成功路上的一階階石，清華也好，師大也好，成功沒界定。再說成為一名向你媽媽那樣的師者不也不錯嗎？社會在發(fā)展，教育越來越受到重視，成為一名師者，把你不曾實現(xiàn)的理想轉(zhuǎn)承到你的學生之中不也一樣嗎？想想有一天你的學生告訴你，老師，我考上清華大學了。或者像你媽媽一樣以師者身份到清華大學進修，不好嗎？”
　　 也是啊爸爸，雖然現(xiàn)在我進不去清華大學的校門，我以后一定會以另一種方式進去的！
　　 清華，等著我吧！
　　 說完，女兒會心地笑了笑，狠狠地揮了揮拳。
　　
　　 “我祈禱擁有一顆透明的心靈，和會流淚的眼睛。給我再去相信的勇氣，越過謊言去擁抱你。每當我找不到存在的意義，每當我迷失在黑夜里，夜空中最亮的星，請指引我走出去?！蓖砩鲜c整，隨著這首《夜空里最亮的星》女兒獨有的放學鈴聲從校園里響起，女兒一天的學習生活結(jié)束了。
　　 雨夾雪也不知什么時候停了。打開車門，一股冰清裹著泥土的香瞬間便涌入鼻孔之中。路邊的桃樹被雨雪洗涮得格外干凈，殘雪壓彎的枝頭上，幾點細蕊顫顫巍巍地相互呼應著，在夜風中左右搖擺，搖曳著從雪中鉆出頭來。路燈的光芒傾灑在上面，仿佛點燃了尖尖的頭。春雪緊裹著的嫩葉，加之雨水的沁潤，綿綿的，細膩而輕柔地揮灑著，把才結(jié)成的一顆顆晶瑩的玉珠，抖落在風中。
　　 幾千名學生統(tǒng)一身著紅白相間的校服從校門中魚貫而出，有白雪映襯，便如朵朵桃花綻放。春，來了！
　　
　　
　　 初稿于2021年4月，2021年5月28日首發(fā)江山文學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