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報恩(微小說)
早上的螺螄湖湖面,波光粼粼。
狗蛋站在自家葵花地大石塊上。他的糙手里裝著一雙女人的手。小手任由狗蛋握住,細(xì)膩,冰冷,柔若無骨。面前的女人溫婉可人,雙目含笑,額頭上凝著晶瑩的汗珠,臉龐的兩個酒窩里,細(xì)細(xì)的絨毛清晰可見。
狗蛋心旌搖蕩,雙腿發(fā)軟,身體越來越輕,越來越輕,最后居然飄了起來。他緊緊抓住那雙小手不放,那個女人便像白云朵一般,輕輕柔柔的圍在了狗蛋身邊。兩個人頭挨著頭,手牽著手,越飛越高,越飛越遠(yuǎn)。飛過了自家葵花地,在螺螄溝泛著金色亮光的湖面上盤旋。狗蛋心猿意馬,望著女人傻笑,女人的眼睛清澈透亮,含情脈脈在他耳邊呢喃:狗蛋,我是來報恩的……
忽然,一聲驚天巨響,螺螄湖上一下子火紅起來,光芒瞬間刺破天地,晃得狗蛋眼睛都睜不開,他本能地用手臂擋住那絢刺眼。一松手,狗蛋立刻重重向下跌落,他驚得一身冷汗,揮舞著雙手胡亂在空中亂抓……
狗蛋發(fā)現(xiàn)自己抓住的是那片腌臜的窗簾。強烈的光束從那扇破兮兮的窗戶照進來,正好照在他的的臉上,刺得他睜不開眼,他瞇縫著眼環(huán)顧了一下自家的破屋子。外頭鬧哄哄的,有人正在拍他家的門:狗蛋,狗蛋,開門呀,我是來報恩的……恍然大悟:媽的,是誰攪了老子的一場好夢。
狗蛋趿拉著拖鞋,罵罵咧咧打開了那扇要被拍散架的門,村主任家胖媳婦正杵在他家門口呢。見狗蛋出來,她像生怕狗蛋鉆回房間一樣,一把扯住狗蛋的手,拽到了門外。狗蛋的手被抓得生疼,他想從大胖手里抽出來,費了好大的勁,卻像被鉗子鉗住了一樣,動彈不得。
此時胖媳婦臉上橫肉因為激動漲得紫紅,眼睛睜得老大,抹著大紅色口紅的嘴唇上下翻滾,唾沫飛濺:“恩人哪,你真是我老宋家的恩人吶!要不是你及時把我家大黃狗拉上來,它可能早就淹死了!”
狗蛋見胖媳婦雖然和自己說話,但是眼睛卻不看他,不由得順著她的目光過去。這時狗蛋才發(fā)現(xiàn),他的院里已經(jīng)站滿了人。
狗蛋滿面惶惑心中狐疑,他不知道胖媳婦要干什么。
胖媳婦用手指著院里的一角,不知道什么時候院角多了一大堆東西。胖媳婦聲情并茂地說:“鄉(xiāng)親們,我老宋家是真的感謝狗蛋兄弟救了我家的狗。來來來,你們看看我給狗蛋帶了什么,兩袋米、兩桶油、一床毛毯、洗衣粉、兩身新衣服、一套桌椅,還有還有,我這里還有1000塊錢,都是我要拿來感謝狗蛋兄弟的!”說完,當(dāng)著大家的面,大聲數(shù)了一遍錢,鄭重地把錢交給了狗蛋。
狗蛋像是還在夢中一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由著胖媳婦把錢放在自己的手里。
胖媳婦拉著狗蛋說:“狗蛋兄弟,你的情況,我們家老宋可是一直放在心里的。你幫我家,我們會報答的,今年的貧困幫扶,肯定有你家一份!”
人群中發(fā)出了一聲驚呼,鄉(xiāng)親們投來的目光復(fù)雜,有羨慕的,有不屑的,有鄙夷的,狗蛋渾身不自在。他想告訴大家:他并不是成心想救那條狗來著。
不過,胖媳婦沒讓他說話,而是著急忙慌地招呼大家?guī)椭褨|西一股腦兒塞進狗蛋的屋里!看著屋里的東西越堆越高,人們看狗蛋和胖媳婦的目光也變得不一樣了。
忙活完之后胖媳婦甩著汗水回家了,到家時看見宋主任正悠閑地在啃豬蹄呢。那條被狗蛋救下的大黃狗,正哼哼唧唧的圍著宋主任轉(zhuǎn)悠。宋主任的豬蹄已經(jīng)是切好的,用一只精致的瓷碗盛著,主任不吃肥肉,一丁點兒都不吃,豬蹄上的肥肉,全部用牙齒挑出來,吐了喂狗。見胖媳婦回來,宋主任停止了剔肉,一連串地向胖媳婦發(fā)問:“辦得怎么樣?你喊到多少人一起去的?有沒有照我教你的說給大家聽?”
胖媳婦一屁股坐到沙發(fā)上,把空調(diào)出風(fēng)口對準(zhǔn)自己,向自己的男人抱怨:“不就是在螺螄湖救了咱家一條土狗嘛,你這又送東西又給錢的,太不值當(dāng)了。還許諾給他貧困補助的名額,你不知道那可是好多人想要的呀,你不是斷了我們的財路嗎?”宋主任眉毛上翹,一臉得意:“你懂個屁,馬上要換屆了,我這是告訴大家,我是懂得報恩的,只要大家肯選我,我都會給好處的。等我選上,一切就好辦了?!?br />
宋主任越說越開心,仿佛已經(jīng)得到了大家的選票。見宋主任一直說話沒再撕肥肉,大黃狗等得不耐煩了,它一下子跳了起來,把宋主任的碗打翻在地,銜著豬蹄撒腿跑了。
主任怒不可遏,撿起地上的骨頭朝大黃狗跑開的方向砸去:“你這畜生,給你肉吃,你還不懂得報恩,砸了老子的飯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