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蟬到嶺南無鳴聲(散文)
一
好友邀我感受一下嶺南的梅雨天氣,我欣然赴約,在火熱的七月直奔韶關。
?從沒有在熱月到過江南的我,期待并忐忑,或許梅雨季節(jié)不只有傳說中的濕熱,可能還有一種雨中的浪漫吧,我真希望在雨巷,逢著一個擎著紅雨傘,結著丁香一樣愁怨的姑娘……
當高鐵列車漸近南方,我透過車窗,看到一片喜人的蔥綠。先是與北方別無二致的柳楊樹的昂首闊立,接著便是沙松樟樹的蒼勁挺拔,隨后而至的是枝條垂掛的榕樹的別致奇特,再后來映入眼簾的是郁郁竹林的風骨凜然。
?晚上下了車,我瞬間就感受到了嶺南天氣的“熱情”,濕潮、悶熱,一下子將我包圍,讓人無處可遁。而朋友的熱情更讓你無法拒絕,本想吃點稀飯趕緊睡覺,但剛從業(yè)務招待酒局下來的朋友,一定要我去吃燒烤喝洋酒。恭敬不如從命,夜里十一點多開始,一邊吃烤魚干、烤肉串、烤香蔥,一邊用塑料軟杯喝洋酒。
?看著食物與洋酒的不搭,美酒與酒杯的不配,我不無遺憾地說,咱們這也太奢侈了,也太任性了吧?朋友卻慢悠悠地說:準確地講應該是暴殄天物!大家哈哈大笑,一醉方歸。
夜靜更深,?久不能寐,有蟄蟲唧唧吱吱,似蟋蟀鳴音,討擾著我的思緒,有關嶺南的許多事,就在蟄蟲的唧唧吱吱聲里穿來穿去,良久方得入睡。
?二
?我不信佛,但瀏覽參觀廟宇禪院是我一大樂趣。佛文化博大精深,不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參透悟道的,而出于好奇也好,探知也罷,總之,那種氣氛與虔誠會讓人不由得肅然起敬。南華禪寺廟宇莊嚴,信眾熙熙攘攘,幸好陽光不烈,陣雨淅瀝,感覺稍爽。遙想六祖慧能從河北來嶺南傳播禪宗,作為老鄉(xiāng),我對其愈加尊敬與親近。聽佛音裊裊,看香煙飄飄,也是一種境界。
?寺內(nèi)古樹參天,綠蔭匝地,少有鳥叫,更不聞蟬鳴,何故?
?近午瀏覽完畢,該吃飯了。吃什么,這在講究美食的廣東,絕對不是什么問題。我與友人穿街過巷,彎彎繞繞,終于找到了傳說中的小吃城。食在廣州,果然名不虛傳!韶關雖在廣州之外,但韶關精神早已被香風熏染,做廚更是講究精研。水晶蝦餃,牛肉丸,蒸鳳爪,蒸牛腩,蘿卜糕,紅米腸,干炒牛河……讓人食欲大開,不忍停箸。三人飯飽,出了店門,朋友讓我猜花多少錢,我說怎么也得200多元吧,朋友說僅130多元。我驚愕在經(jīng)濟發(fā)達的廣東,還有這么便宜的物價。朋友揶揄我:“怎么樣,在北方家鄉(xiāng)也開個同樣的館子,肯定大賺!”我感慨粵人的勤奮和能吃苦,將一些不入流的東西都能做成美饌,而我們自己則將好食材搞得粗枝大葉,除了亂燉就是手把,大魚大肉大塊大碗,還美其名曰:豪放,實惠!在當今解決了溫飽之后,我們也應當學學廣東人的生活態(tài)度,精工細作,美食美饌!
?不記得是誰說過,吃飯是為了活著,但活著絕對不是為了吃飯。在吃的問題上,我們中國人絕對參透了吃飯之外的哲學意義?;浫烁巧钪O其道,把食物做精,把分量變小,價格相對變低,品種絕對變多,這既是經(jīng)商之道,也是成功之道。從吃飯上看珠三角經(jīng)濟的成功,不得不佩服他們的精明與能干。
三
嶺南的風景聞名遐邇,探古訪幽必不可少,走韶關,行最美大道,領略閱丹公路的風光方不虛此行。
?這是一條林間公路,道路不寬,僅容錯車,起伏的路面,如浪中行船,時而翠竹夾道,時而秀木撐傘。在小村旁停車,在美景處留影,深感嶺南景色秀美,居民平和友善。偶遇賣土產(chǎn)小販,可問價不買,沒有強賣糾纏。
?珠璣古巷的古道平坦,巷子悠長,商鋪林立,人跡了然。除了有三三兩兩的老人向我們兜售香燭,介紹宗祠,基本沒有什么游客,更別說逢著丁香一樣的姑娘了。還好,這樣走在古巷子里,更讓我發(fā)幽古之深情,思當下之況味。
?腳踏石子古路,我仿佛穿越回了古代,前面走著一個個被貶南遷的背影,耳畔聽著一聲聲憂國憂民的嘆息。薄霧漫漫,瘴氣暗行。車輪滾滾,步履蹣跚,兒啼妻盼,何以家還?
?撫摸著斑駁的黃坯土墻,打量著成爿的黛瓦衰草,我尋找著東坡先生旅居過的客棧,卻是一派茫然。往事如煙,隨風而散。人未謀面,但精神依然,且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在每個人的人生里,誰不經(jīng)歷幾場風雨?只要自己堅強,什么困難可以阻擋?想想先賢,回望自己,一切都是笑談。
?拈詩一首,自我舒倦:顧影自憐總覺難,比賢方知己最甘。風雨晴雪尋常過,人生何時不晴天?
?幾天的游覽,雖未遍訪嶺南大好河山,但管中窺豹,也領略了韶關市井人文,自然形勝,自感收獲滿滿。
?然而,有一個現(xiàn)象,百思不得其解。我所游之處,不論是寺廟還是森林,不論是城市還是鄉(xiāng)村,我都沒有聽到一聲蟬鳴。不該呀,這個季節(jié)在北方正是蟬鳴如潮、令人煩躁的季節(jié)。
?難道蟬到嶺南也受到廣東人的感染,不爭辯,只發(fā)展?想罷,莞爾一笑,但愿只是我的一己愚見吧!
?細查蟬的分布,從溫帶到熱帶,嶺南概莫能外。在韶關幾天沒有聽見蟬鳴,大概是節(jié)氣不對吧?我真別錯怪了它們。
?回到北方的家里,喝著從嶺南帶回的英紅香茶,聽著窗外的如浪般的蟬鳴,思緒還惦記著嶺南風土,南下的河北老鄉(xiāng)趙佗,珠璣古巷里走來的蘇軾,竹林里醞釀《梅嶺三章》的陳毅……古往今來,多少人為嶺南生,為嶺南死,但唯一不變的是這片充滿生機的沃土!
?“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蘇軾的詩讓我動了俗念:養(yǎng)老移居嶺南?
?“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
?稍安,也學蘇老,且聽蟬鳴蟬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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