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口吞日月”手扶碗(散文)
在大西北黃土高原,我那山清水秀、水秀山清的家鄉(xiāng),漫山遍野,熟透了的麥子,一般在“立秋”開始收割,黃澄澄一片,山風吹來,飽滿的沉甸甸的麥穗不再泛起麥浪。也是心地善良、憨厚樸實的父老鄉(xiāng)親,一年“龍口奪糧”最忙的關鍵時節(jié)。
我是黃土地上,土生土長的兒子,每一寸黃土,都和我有著血溶于水的情感。每當麥收季節(jié),火熱的太陽炙烤著大地,大多數(shù)的農(nóng)村學子,邊務農(nóng)邊學習,他們早已習慣了在原野上揮汗如雨,回到家里又捧起書本日子,借著微弱的燈光讀書、學習,我上學的時候,也是這么度過的。
記著上學的時候,漫山遍野黃澄澄的麥子正在等著收割,緊跟在父親、母親的后面,揮動鋒利的鐮刀,成片的麥子齊刷刷倒下,接著扎捆,十捆為一碼,整齊地碼在地里,等自然風干了,搬運到打麥場。小麥從地里收割,到搬運到打麥場,整整需要一個月時間。既享受豐收的喜悅,又要忍受太陽的毒烤,面部曬著黝黑、臂上起皮,手掌磨起繭,農(nóng)家子弟們都早早適應了這種父輩們代代留傳的生存法則。
每當收割小麥“龍口奪糧”最忙的時節(jié),忙得幾乎連坐在飯桌旁,吃飯的余閑時間都沒有,雙手捧著飯碗,狼吞虎咽地吃飯,是家常便飯。看到小麥顏色轉(zhuǎn)變?yōu)椤靶狱S”色的時候,有“麥黃一夜”的農(nóng)諺。小麥的收割,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完成。因為這個時間階段,也是雷雨、冰雹天氣,頻頻光臨的季節(jié),如果生成熟的小麥,不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完成,如果趕上一場“冰雹”極端天氣,一年的辛苦,汗白流,瞬間化為烏有,便有了“龍口里奪糧”的說法。
在心地善良、憨厚樸實、勤勞智慧父老鄉(xiāng)親的眼里,他們常年在黃土地上面朝黃土、背朝天,艱辛的勞作,深深地體會到每一株莊稼從種植到收割的來之不易,在他們的眼里,每一粒米粒,都是吸著蒼天、厚土,日、月精華才形成的。因此便有了“口吞日月”手扶碗的這一說法。也是他們對蒼天的一種敬畏。不論是大人、小孩,在吃飯的時候,一個手拿著筷子,另一只手,必須扶著碗邊。
從我有記憶里開始,小時候起我就跟在父親、母親的后面,在家里“國家聯(lián)產(chǎn)承包責任制”的一畝一畝三分黃土地里,學會了春耕、夏收、秋播。在冬天又幫著父親、母親做各種農(nóng)活,里里外外成為壯勞力好幫手??筛赣H、母親心有不甘,他們總是抱著一線希望,他們的下一代能夠走上不同的路,改變從土里刨食、“龍口里奪糧”三折子折在地里的命運。
當我和弟弟先后考進甘肅省定西中學的那一刻起,在距離家50公里的縣城中學上學的時候,騎著自行車,馱著半袋干糧,寄宿在學校。風里來、雨里去,上學的時候,缺少了地里的勞作,但每個暑假,小麥成熟的時候,依舊“龍口里奪糧”;寒假期間,又干不完的農(nóng)活。
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但我的父親、母親,仍然在黃土高原上,艱辛地耕作,原野上的麥子早已收割干凈,也都打碾歸倉。但地里總有干不完的農(nóng)活,還有豌豆、胡麻、土豆和其他種種農(nóng)作物需要照料,他們?nèi)匀徊环謺円?,在地里忙碌著,一點點地去拼湊我和弟弟,所有上學的一切學、雜費!來供讀我和弟弟完成學業(yè)。
今天,我年過七旬的父親,佝僂著身子,再也拿不起耕作的鋤頭;心地善良、慈祥的母親,已經(jīng)和黃土融為一體??纱笪鞅秉S土地上我家鄉(xiāng)原野上草木,依舊在風中搖擺、低語;秋日的驕陽,仍然炙烤著黃土大地;但心地善良、憨厚樸實、勤勞智慧的父老鄉(xiāng)親,每年黃土地里的麥子,收了再種,種了再收,永無止境的勞作。他們和今天拼搏的游子一樣,知道每一粒糧食,都浸著艱辛的汗滴,和來之不易。不論時代怎么變遷,吃飯扶碗的習慣,早已經(jīng)滲透到骨子里,永遠不會隨著時代的變遷,而改變的,敬畏天地。珍惜每一?!凹Z食”,是世代人永恒不變的習慣和靈魂!
2021年8月13日夜落筆于蒙古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