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獎】鄉(xiāng)村土灶臺(散文)
我的幾個姊妹嫁在農(nóng)村,她們是樸實的莊稼人,一輩子與土地打交道。她們過著圍著鍋臺轉(zhuǎn)的平淡日子。無論你是誰,高官、貧民,一日三餐少不了。家家有廚房,鍋碗瓢盆、油鹽醬醋樣樣少不了。可城鄉(xiāng)還是有別,那就是農(nóng)村有土灶,城里沒有。
過去,鄉(xiāng)下家家有土灶,屋頂煙囪林立,高高低低,或方或圓,晨昏午時,炊煙四起,黑煙、白煙混雜,裊裊升空,隨風(fēng)漸漸散去。這是人間煙火,它伴隨村民歷四季風(fēng)雨,度日月寒暑。
農(nóng)村的土灶基本上有統(tǒng)一的模式。我三姐夫會支土灶。我曾經(jīng)觀察過他支土灶的整個過程。以前,家里人口多,一般支三口鍋的土灶,能置放大、中、小三口鍋。大鍋煮稀飯、燒水、燒茶,中鍋煮飯、烙餅,小鍋炒菜。大鍋也用來熬豬食,豬食多是打的豬草,伴上麥麩子,糠渣子,爛芋頭。
支土灶,先在廚房一角的地面畫預(yù)制線,這個需要技術(shù)。土灶支多大,三口鍋怎么擺放,煙道出口在哪里,都有計劃。砌灶體,包括灶臺、灶膛、煙道出口。砌灶臺,用的是方磚,堅固耐用。外表用泥抹平,再抹上白石灰。那時,水泥緊張,只有鍋臺用水泥抹平,不然,鍋臺就會被水淋塌了,也不方便打掃。鍋臺要干凈,畢竟鍋上煮的是人吃的東西。
鍋支得好不好,關(guān)鍵在火膛,能不能吸火,聚火,讓柴草得到充分燃燒。鍋門口常常堆滿了柴草。鍋洞口是豎著的長方形。三口鍋,三道出煙口相通,匯到靠墻的煙道,接房頂上的煙囪。鍋臺的整個形狀是橢圓形。鍋臺靠里,還安裝一個小井爐子,它的水溫靠燒火升高。冬天,我們舀井爐里的水洗漱。
在煙道處,往往砌一個橫著的長臺,長臺上可放油鹽醬醋等。在煙道靠外處,掛一小煤油燈照明??昊\可掛灶臺邊墻上。在廚房一邊,砌一個石臺子,可以放碗碟,可老鼠太多。后來,做了碗櫥,放碗碟剩菜啥的,老鼠進(jìn)不去,那就衛(wèi)生多了。泥屋子,老鼠成災(zāi),幸好有貓把守,鼠稍微收斂些。
廚房里有大水缸,能盛放四五桶水。缸旁邊有水桶和吃飯小桌,有腌咸菜的壇壇罐罐。
鍋門口放草,蟑螂、土鱉子特別多。到了夜間,蟑螂在鍋臺上亂跑。鍋門口暖和,冬天在家燒鍋的就有福氣,可以烤烤火。灶臺子暖和,小貓喜歡睡在上面,一動不動,十分愜意。灶膛里可以燒山芋,燒花生,這些事我們常做。
燒土灶,柴草需求量大。麥秸,茅草,枯枝,它們都可以當(dāng)燒鍋草。稻草舍不得燒,那是老牛冬天的草料。冬閑時,母親和姐妹們到山上摘松樹球,耬松樹毛,砍山草,十分辛苦。從山里到家,單程至少十幾里路。她們肩挑過,用平板車?yán)^。
土灶用的是鐵鍋。現(xiàn)在,土灶少了,不少人家改用煤氣灶,因此,大家又羨慕用土灶做出來的飯菜香,真此一時彼一時也。
還是現(xiàn)在生活富有了,大魚大肉吃膩了,大家感受不到舌尖上的香甜。其實,以前家庭條件不好,糧油不足,人人只期望填飽肚子,并沒那種咀品味飯菜香甜的奢望。那時,吃什么都覺得香。喝玉米糊、菜糊糊、山芋干稀飯、南瓜面糊,吸吸溜溜的。吃干飯,嚼面餅,有滋有味。
土灶煮飯,有厚厚的鍋巴。鍋巴是我們孩子放學(xué)后的零食。那時,吃的少,稀的多,一到放學(xué)就餓肚子。回家后,首先想到的就是鍋巴。飯籃子掛在梁頭,我們就站在條凳上取食。
臘月二十三過小年,祭灶神。這一天,農(nóng)村人很忙碌。撣塵。母親頭戴草帽,用圍巾蒙住口鼻。即使如此,撣塵后,母親頭臉和身上都是灰塵。撣塵工具簡單,一根足夠長的竹竿,一頭綁上苗把子。泥屋子,墻壁、屋椽子上面灰塵特別多,室內(nèi)蜘蛛網(wǎng)多,這樣,母親就要挨著用苗把子清掃。撣塵出過頭力,很辛苦。
洗滌衣被。逢天氣好,村民們拆洗被子,洗衣物。村前的大壩到處是洗衣服的大姑娘、小媳婦、老婆子。槌棒聲叮叮咚咚,此起彼伏。壩上一片歡聲笑語。家家院中門前曬滿了衣被。
洗澡。以前,冬天洗澡不方便,我們從來沒有到街上小澡堂子洗過澡。冬天很少洗澡,身上灰塵特多。直到快要過年了,人人要洗一次澡。燒艾水,在澡盆子上蒙上洗澡罩子。一次澡洗下來,木盆里的水稠嘟嘟的,與泥漿差不了多少。洗澡后,渾身輕松,掉了一層皮,身上癢癢的不得了。母親為我搓背,我也不知道害羞。母親說:“脖子上的灰用刀都砍不透?!彼€說:“你臟得洗下來的灰可以肥二畝地了”。我只是嘿嘿地憨笑。如今,母親已經(jīng)離世多年。
祭灶,我們從要飯的手里討來灶神像,有時從街上買。祭灶的儀式很簡單,在鍋臺邊放一香爐子,點上三炷香,拜拜就行了。
祭灶,過小年。母親會燒上幾個菜,一家子圍坐在小桌邊過小年。放了鞭炮,吃了飯,就算過過小年了。飯后,大家各做各的,母親刷鍋洗碗,姐妹們做針線活,我們小孩子找村里的伙伴玩耍。
現(xiàn)在,到了鄉(xiāng)下還能看到土灶,但用它燒飯的不多。大部分家庭用煤氣灶、電飯煲,省時,快捷。
土灶臺在漸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