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流傳，老狗成精，古樹有神。我想，在老百姓的心里，不僅是人，動物、植物乃至石頭都有生命，有靈性的，人們都要對其存有敬畏之心，而對鄉(xiāng)村古樹更要心存敬畏，不能隨意毀壞。
　　 如果我問：古樹有神嗎？你肯定會說：有啊，月老樹、許愿樹……這樣的故事過于美好，美好得令人懷疑。請你聽我從另一個角度來講幾個故事吧。
　　 我少年的時候，就聽父輩們說，將軍澇里原有三棵大楓樹，在大集體時，被大隊里砍了一棵，用于做大隊部的辦公桌椅。當(dāng)時沒人愿意砍，弄到最后喊了一個叫“老漢”的人砍的。老漢是個孤老，無牽無掛，無奈答應(yīng)。他砍完樹回家后就腹部疼痛，痛得兩頭勾一頭，三天后去世了。顯然，講述的人想通過兩件事的前后聯(lián)系，來說明老漢的死肯定與他砍這棵古樹有關(guān)。我是現(xiàn)代讀書人，受過學(xué)校教育，但是當(dāng)時內(nèi)心深處是認(rèn)同這個說法的，因為我非常痛恨砍伐古樹的行為。自此，我的心里開始形成一個觀念：古樹不能砍，砍古樹的人會和樹一樣的去死。
　　 后來，我又聽了幾個類似的故事，故事發(fā)生的年代同樣在大集體時期。中國的鄉(xiāng)村，是非常重視古樹保護(hù)的，人們都不敢破壞古樹，即使古樹死了，人們連一根枯枝都不敢撿回去。可是，大集體時，尤其是破四舊時，老百姓中，特別是年輕人開始不相信鬼神，從而做了許多出格的事。
　　 銅山寺有一棵古銀杏樹，據(jù)說有1200多年了。聽說也是在大集體時，大隊里來人砍了一根同根杈樹，這個杈樹也是很粗的。而砍樹的那個人回家后不久也死了，好像也是痛死的。
　　 還有一個古樹被砍的故事，由于砍樹人的后代還在，還是隱了他的名字吧。村中原有兩棵古柏，在大集體時，被一村民砍了其中的一棵。雖然砍樹的人沒有因此而死亡，可是他的兩個兒子死了。于是，村里老者就據(jù)此來教育后人，古樹不能砍，如果砍古樹就會遭報應(yīng)的。后來，村里的人對剩下的這棵古柏保護(hù)有加，下方的枯枝都不折，甚至連樹干上爬滿了小爬山虎（寄生植物）都不去扯。
　　 這么多故事，估且不論砍古樹的人是否一定會死，起碼這種說法形成了人們的共識，為保護(hù)古樹起到了很好的作用。有人說這是迷信，不科學(xué)。為了讓人信服，有人從科學(xué)的角度來解釋這種現(xiàn)象。說古樹里有一種液體能散發(fā)出一種有毒氣體，而砍樹的人距離有毒氣體最近，會中毒而亡。但是這種說法無沒解釋砍樹后死兒子的現(xiàn)象。如果從心理學(xué)分析，似乎能更完美地解釋。首先砍樹之人，在砍的時候并不十分清楚后果，當(dāng)砍完樹后，回到家中細(xì)思此事，一種巨大的恐懼襲來，無法擺脫，過度恐懼而死。這種解釋還是說得通的。
　　 讓人難以置信的是，今天我在赭圻又聽到一個類似的故事。原赭圻小學(xué)旁邊有一棵古水樺，胸徑有6.6米。下面坐著幾個村民在乘涼，一位老人一會兒指著竹林方向的山，一會兒指著身后的樹，說：“山上有棵大楓樹，比這棵樹還粗，有人在那里挖礦。不久前樹死了，挖礦的老板接著也死了。”聽話聽音，我自然聯(lián)想到這棵大楓樹的死與挖礦有關(guān)，可能是挖口離樹太近，傷了樹根？或者致使根部缺水？可旁邊的人補充說，礦的挖口離這棵樹還有約100米的距離。那么，這棵樹到底是怎么死的呢？大約是礦口斷了樹的生存機緣？我也沒細(xì)問挖礦老板是怎樣死的，但我知道，是他們把這棵古楓樹的死，與這個挖礦老板的死聯(lián)系起來了。
　　 惋惜之余，我又問這棵楓樹有沒有倒。聽老人說，枯死的樹干還在，沒有倒。心里稍有安慰，可對于老人們介紹這棵楓樹的粗細(xì)，我心里還是存有懷疑的。于是，我又特地問了生于長于赭圻的一個朋友，他說要兩人合抱。
　　 這棵楓樹的死亡，一不是被砍，二不是挖口太近，所以很難說是人為造成的。如此，為什么村民把這棵古樹的死與挖礦老權(quán)的死聯(lián)系起來呢？可能只是為了警示后人，為了增強人們對古樹的保護(hù)意識。為了弄明白這棵楓樹的死因，也為了看看這個棵樹到底有多粗，我打算實地察看一下。
　　 隨著中國美麗鄉(xiāng)村的建設(shè)，人們開始重視鄉(xiāng)土文化的收集與整理，可是在長期以來的科學(xué)觀念、經(jīng)濟發(fā)展的影響下，原來厚重的鄉(xiāng)土文化，變得依稀起來。
　　 古樹有神嗎？這是一個上不了臺面的問題?？烧怯小肮艠溆猩瘛闭f法，很多古樹得到民間自發(fā)的保護(hù)。相反，一味地相信科學(xué)，一味地發(fā)展經(jīng)濟，造成有些古樹，或遭移植，或遭破壞，或遭砍伐，或任其自然死亡。所以說，“古樹有神”應(yīng)該是民間的道德之一，德與法，不可偏廢。
　　 古樹的命運告訴人們：人在做，天在看。古樹有神，神，在心中。
　　 2022.6.19寫
　　 2022.6.25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