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步步高(散文)
我家有一片山,那是生產(chǎn)隊解體之后爸爸媽媽承包的果樹山,再加周邊開出的荒山,有100左右畝。從山下到山頂有一條路,這條路是爸媽起早貪黑自己修出的一條土路。我們就是從這條路上山下山。如今,在這條路的兩旁,一到夏天,就會開滿五顏六色的步步高花。
記得那一年夏天,高中放假回來,我去上山,走在這路上,看到這滿路途的步步高花,驚喜地問爸爸:“這花兒是哪來的?”爸爸說是他和媽媽種的,爸爸從別人那里要了花的種子,便和媽媽在上山的時候沿路兩旁撒下,這花的種子經(jīng)過雨水的澆灌,竟然頑強地生長出來,形成了這美麗的風(fēng)景。而后年年,這步步高花的種子自然落地,自然生長出來,綻放著滿路途的芬芳。每每看著這盛開的步步高花,我就會想起爸爸媽媽,想起爸爸媽媽帶領(lǐng)我們家走過的日子,就像這花的名字一樣——步步高。
爸爸媽媽是特別要強的人,他們結(jié)婚之后,家里什么都沒有,連房子都是暫住別人家的,而我也是在別人家的房子里出生的。爸爸媽媽從小都是孤兒,他們都有自強自立的品質(zhì),媽媽心思巧妙,就是做野菜也是變著法兒的來做,讓家里人愛吃,別人也都夸贊媽媽。而爸爸也是心思靈活,總是變著法的給家里多掙一些東西,一些錢。自留地里種的一點點的黏米也會讓媽媽變成油炸糕,爸爸到集市上“偷偷”去賣(那時是不準(zhǔn)老百姓自己賣東西的,說是“投機倒把”,所以要盡力躲避工作人員,否則東西就會被沒收)。爸媽比別人都能干,掙的工分也多,除此之外,他們會利用閑余時間到山上去采野生的果子,能食用,也能變成一些錢。在我的記憶當(dāng)中,他們從未休息過一天。在我五歲的那一年,爸爸拿出了積攢的300元錢,買下了村里青年點的房子,從此我們有了自己真正的家。
農(nóng)村實行家庭聯(lián)產(chǎn)承包責(zé)任制那會,農(nóng)民們習(xí)慣了大集體,沒有嘗試過單干,對于集體的果樹園沒人敢伸手承包,爸爸腦子活分,說:“承包果園,只要自己勤勞肯干,管理的好,一定會有很大收益?!眿寢屢埠苤С职职?,他們就把生產(chǎn)隊的果樹園承包了下來,好多人都說他們的膽子大。承包了果園,爸媽每天起早貪黑,冬天剪枝,春天授粉打藥,夏天除草苗肥。雖然勞累,可爸媽臉上滿是喜悅,充滿了干勁,而我放學(xué)后也總是到果園里去干些力所能及的事兒。爸媽成天勞作在果園里,天剛亮就去,中午帶些干糧,晚上很晚到家才能吃上一頓像樣的飯。到了秋天,蘋果成熟了,爸媽付出的辛苦沒有白費,蘋果賣了不少錢,除了付給生產(chǎn)隊的承包費,自己還剩千元有余。剛剛八幾年,那一千多塊錢也是很大的數(shù)目,村里人都羨慕極了。也就是在那一年,我們家把舊房子翻蓋成了新房。第二年同樣是收獲很大,爸爸買回來我們村里的第一臺電視機,全村人都來我們家看電視,爸爸媽媽高興得合不攏嘴。
我上了初中,那時準(zhǔn)許老百姓自己做買賣,爸媽又開起了小賣部,趕著馬車到百余里外的縣城去上貨,總是起早貪晚,平時還要趕集去賣貨,嚴(yán)寒酷暑,從未間斷,而我們家在經(jīng)濟上又多了一些收入。眼看著我就要考高中了,村里的其他同學(xué)的家長都順其孩子自然,甚至是不想讓孩子繼續(xù)念書,一是怕花錢,二也真是沒有錢,可是我的爸爸媽媽,特別地支持我讀書,說是讀書才有出息,不管付出多大辛苦,都要供我讀書。在爸媽的激勵下,加之自己對讀書有著濃厚的興趣,我發(fā)奮學(xué)習(xí),終于考上了高中。我成了村里第一個高中生,爸爸在別人面前,特別地驕傲,總是和我談起當(dāng)他和其他人在一起嘮孩子的時候,別人都有多羨慕他。現(xiàn)在每每想起爸爸說話的情形,我總是情不自禁的滿含著淚,爸爸是那么以我為榮,而我唯一安慰的,就是沒有辜負(fù)爸爸吧!我一直都秉承著他們上進的精神。
我是村里的第一個大學(xué)生,成了一名人民教師。有人問爸爸:“供孩子讀書花了不少錢吧?”爸爸笑著回答說:“花多少錢我們都樂意,孩子有了知識文化,成了有用的人,我們樂!”年輕的村長說:“老哥,你們是用自己的錢給國家培養(yǎng)人才,了不起啊!”爸爸只是呵呵地笑。
我上班了,爸爸媽媽怕我辛苦,告訴我一定要自己買輛車,不怕風(fēng)吹雨打。在爸媽的鼓勵和支持下,我買了車,孩子和我一同上下學(xué),就不擔(dān)心刮風(fēng)下雨了!
爸媽將自家的果園拓展到百余畝。果園里栽上了核桃樹,棗樹,榛子樹,栗子樹,蘋果樹,桃樹,李子樹,杏樹,應(yīng)有盡有。春天滿山遍野的各種樹木都開花了,真正地成了五顏六色的大花園;秋天果子成熟,果香四溢。工作之余我到山上,放眼四周,看著美麗的風(fēng)景,呼吸著清新的空氣,看著爸爸媽媽的勞動成果,我情不自禁地贊嘆:“爸,媽,你們真正開出了‘花果山’,你們現(xiàn)在過的這是神仙的日子啊!”
爸爸總說:“人活著得有目標(biāo),得不斷地往前奔,別人有的咱也得有,別人沒有的,咱也要努力地去創(chuàng)造,這樣過日子,才有意思。”
這是爸爸媽媽的寫照,也是他們的精神,它早已融鑄在我的生命里,時刻激勵著我,給我前行的動力。
時光如流水一般流過,可在我的心中,在我生命的歷程中,卻有那么一條清晰的路,那是爸媽一步一個腳印走過來的路,那路上,灑滿了辛勤的汗水,灑下了樂觀堅韌的精神,撒下了永遠(yuǎn)不滅的金子般的光。
爸媽離開我已有幾年了,可他們的勤勞的身影,向上的精神,時時都在我的眼里心里。
此時此刻,看著這條通往山頂?shù)穆?,看著路兩旁正在盛開的步步高花,我的心中又出現(xiàn)了那美好的畫面:爸爸媽媽走在這條熟悉的路上,邊走邊撒著步步高的花籽,說著,笑著,撒下的是希望,是期待,那希望和期待在我的心中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