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園】玉米熟了(散文)
秋天,玉米開始成熟??吹侥切煸跇渖戏逝值挠衩装?,我總會想起小時候玉米成熟季節(jié)的一些事。
吃鮮玉米是一件極為快樂的事。到地里,選幾包玉米,把玉米掰下來,拿回家,撕去皮子,嫩的用水煮熟吃,玉米粒老一點的用火烘烤吃。煮玉米吃簡單方便:找來一口鍋,把玉米放進鍋里,倒入適量的水,把鍋放在火上煮,煮20來分鐘,玉米熟了,就可以吃了。這種煮出來的玉米,吃著口感好,嫩甜香,很好吃。在那缺吃少穿,生活極為困難的年代,能夠吃到煮玉米,既能滿足口福,又能填塞肚子,解決饑餓,是一件幸事。經(jīng)常餓肚子,營養(yǎng)不良的我們,為什么喜歡吃鮮玉米,答案也就不難想到了。玉米營養(yǎng)價值高,養(yǎng)人。我們連續(xù)吃了幾天玉米后,臘黃的臉上泛出了些許紅色。當時,我家是村里的特困戶,貧窮的程度,那是現(xiàn)在的特困戶怎么也無法想象得到的。現(xiàn)在的特困戶的生活水平,不無夸張地說,是當時農(nóng)村許多人十分向往,起早貪黑拼命奮斗都無法追求到的生活。我家生活極度貧困,少食缺油,一家人一個個面黃肌瘦,走路搖搖擺擺。一般情況下,風大的地方是不敢去的,擔心被風刮倒,跌斷手腳。二弟兩歲多了,還不會說話走路。一頭黃毛,手腳廋得皮包骨,像干棍子一樣。南瓜粥把他的肚子撐得像一個打飽氣的皮球,用手指輕輕一敲,砰砰作響。父母找來化食的草藥,他怕苦不吃,就用強制的方法來灌給他。一人捏著鼻子掰開嘴,另一個人把土碗里的藥往嘴里倒。這樣才能把藥灌入他的肚中。二弟吃了不少的藥,肚子照樣鼓鼓脹脹,沒有癟下去一絲一毫。大伯母給小孩揉抹肚子治病有一手。大多數(shù)小孩的消化不良、腹瀉等,經(jīng)過她的治療,病情都會有所好轉(zhuǎn)。村里孩子肚腹有毛病,常常背來請大伯母治療。大伯母給小孩治病時,先讓小孩張開嘴,伸出舌頭,看看舌頭,再掀起小孩的衣裳,敲摸肚子,說這孩子是食重,如孩子的頭發(fā)是直豎的,她說這娃倒沖著過,得倒肝。說出自己診斷的病因后,大伯母安慰孩子“不怕不怕,抹抹就好了”。然后大伯母找出一個土碗,朝碗里倒入一點菜子油,把碗放到燃燒的炭火上,等油發(fā)熱冒泡發(fā)出滋滋的聲響時,大伯母就用紙墊在碗邊,小心地把碗端放在床頭邊的凳子上,讓小孩脫去衣裳平躺在床上,接著大伯母把微熱的油涂抹在小孩的肚子上,就開始從上到下,從左到右,反復(fù)揉抹小孩的肚子。一直揉搓到小孩的肚子“咕咕呱呱”作響,放出幾個惡臭的響屁,大伯母才停止治療工作。這時站在一旁的母親會問小孩:“肚子還疼嗎?”小孩說:“不疼了?!蹦赣H焦急的臉色于是逐漸緩和了下來。就這樣,大伯母用她那粗糙的雙手把來時還不停地喊痛的孩子的病基本治好了。大伯母治好了許多孩子腸胃方面的毛病,而對二弟的病大伯母是有點頭疼了。二弟的肚子病,二伯母用治療其他孩子的方法進行治療,經(jīng)過幾次搓揉抹,效果似乎不是那么明顯,二弟的那個大肚子還是那么的大,不給大伯母一點面子,沒有癟下去的意思,那肚子照樣嚴重妨礙著他的爬行。看著他在地上艱難地爬走,我們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他能夠盡快地會說話和會走路。
這一年秋天,玉米成熟了,我們開始煮玉米吃。每次吃玉米,饞嘴的我們一個個狼吞虎咽,仿佛出生以來第一次吃到東西,一鍋玉米,幾分鐘就解決了。我三四包玉米下肚,感到腸胃還有空隙,還想再吃。吃玉米時,父親說:“老二吃吃鮮玉米,要會說話走路了。”我對父親的話半信半疑,覺得奇怪,認為不可思議,但每次吃玉米,我都會先拿給二弟吃,想給他多吃一點,希望他能夠趕快說話走路。果不出父親的所料,秋天還沒過完,二弟竟然會說話走路了。聽到二弟把“吃飯”說成“子飯”,看著他走路搖搖晃晃的樣子,我們一家人都很高興。當時我對二弟吃了一段時間的鮮玉米后,居然會說話走路了這事感到困惑,不能理解。在這偏僻閉塞貧窮的農(nóng)村,在這愚昧落后的環(huán)境中,年幼無知的我,不解其中的原因是無可厚非的,我不為此而害臊。這個問題的答案后來我才弄清楚:鮮玉米營養(yǎng)價值高,缺乏營養(yǎng)的二弟得軟骨病,身體生長受到影響,他吃了玉米后營養(yǎng)得到一定的改善,體質(zhì)有所增強,于是他慢慢地就會說話走路了。這是我對玉米的作用的最初了解,讓我記憶深刻,永遠忘不了。
吃烤玉米別有一番滋味。拿幾包玉米棒子回來,在火塘里燃起火,把玉米去皮,放到燒旺的火邊烘烤??梢赃吙具叧?。這種吃法燙手燙嘴,除饞嘴的人(或幾個人搶吃)之外,多數(shù)人都不愿為吃傷身。另一種吃法就是耐心地翻烤玉米,整包玉米烤熟后再吃,烤熟一包吃一包。假如幾個人一起烤吃,這樣可以大家一起分吃一包玉米,把玉米分成幾節(jié),每個人一節(jié)。這種吃法在坐的人都能吃到,共同分享,一起享受,那種趣味簡直是無法形容的。
我喜歡吃烤玉米,吃烤玉米讓我得到品嘗食物的享受,給我?guī)碓S多趣味,吃烤玉米讓我的口欲暫時得到滿足。我的童年(少年)是與這種生活緊密聯(lián)系的,每當秋天玉米成熟,我就會想起這種生活,那些和吃烤玉米相關(guān)的事,一些事到如今還記憶猶新,時常敲擊著心扉。
一年秋天,生產(chǎn)隊修蓋倉房需要木材,我父親是木匠,生產(chǎn)隊長安排父親(讓他負責)和幾個人去砍伐村邊的幾棵大核桃樹,準備修蓋倉房的材料。一天下午,我去伐木工地玩。工地上邊是玉米地,玉米正成熟。父親他們干累了,抽煙休息的時候,有一個人盯著玉米地,好像若有所思,然后斗膽地提議說:“肚子太餓了,我們烤吃幾包玉米怎么樣?”聽到此話,有人立即表態(tài)贊成,父親卻猶豫地說:“這是集體的東西,我們隨便拿吃恐怕不好?!币粋€小伙子說:“我中午吃南瓜粥,肚子實在太餓了,還要干幾個小時才收工。我們?nèi)リ装鼇砜究境?,解解餓吧?”聽了這話,父親終于做出了決定:“那我們今天就烤吃幾包,后邊就不能再烤吃了?!庇谑怯腥巳リ衩祝腥巳紵鸹?。大家蹲在火堆旁,燃燒的火在歡呼跳躍,濃煙東倒西歪。很快,第一包玉米烤熟了。張叔把渾身滾燙的玉米放在我面前讓我吃。我等不得玉米冷卻,就拿起來大口大口地啃吃,一包玉米,三下五除二,就被我消滅得只剩骨頭??粗鸲堰吙臼斓挠衩?,我還想吃,就伸手去拿,我還未拿到玉米,父親一巴掌打到我的手上,問道:“你要干什么?”我說:“我要吃玉米?!备赣H板著臉說:“你不是吃了嗎?”“我還想吃?!备赣H說:“一人一包,你已經(jīng)吃了,不能吃了?!睆埵逭f:“他要吃就讓他吃吧,不夠吃再去拿幾包來烤就行了?!备赣H嚴肅地說:“那不行,小孩子不能讓他養(yǎng)成多吃多占的壞習慣。一個人心黑,自私,占有欲強,只為自己考慮,這對他不好。”聽了父親的話,張叔也不再說什么。父親把手上拿著的玉米掰成兩節(jié),遞給我一節(jié),然后命令我回家。我默默地離開了伐木場,一路上,“不能多吃多占”,父親的這話,一直在我的耳邊回響。這次吃烤玉米的經(jīng)歷,讓我懂得了一個人不能自私自利,不能只顧自己,一心只為自己考慮的做人道理。這是我吃玉米的最大的收獲,它對我的人生產(chǎn)生了積極的影響。
玉米是主糧之一,雖然是粗糧,但是營養(yǎng)價值高,常吃有助于身體健康。吃鮮玉米的作用前面已有所提及,無需再贅述。鮮玉米除了煮吃、烤吃,最基本(主要)的吃法就是做飯吃。鮮玉米做出來的飯糯甜香,可口誘人。可惜如今人們都不喜歡吃玉米飯,很難吃到那噴香的玉米飯了,玉米飯的味道只能去記憶中回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