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呀！你怎么下得去手呢？你個敗家的東西……”一陣凄慘凌厲的女哭罵聲從空氣中悠悠飄來。女人邊罵邊訴說著，聲音極其哀婉。
　　 “出了什么事？”剛回家休假的小陶急忙走出屋門，心里尋思道。
　　 打開大門，那凄厲的哭罵聲如爆竹直入小陶的耳朵。
　　 “媽，你不要哭了，我爸也是沒辦法?！敝灰娕松磉叺囊晃患t衣女子蹲在女人的身旁，抱著女人的肩膀不斷地勸說著，臉上現(xiàn)出著急的樣子。
　　 “霞姐，怎么回事？誰惹我嬸子了？”小陶一看，那位勸說的姑娘不就是村子里嫁出去的霞姐嗎？
　　 “其實沒什么，我媽只是一時想不開，和我爸鬧事呢！”霞姐給小陶解釋道。
　　 “嬸子，你別哭了，有什么事好商量嘛！”小陶柔聲柔氣地說道。
　　 “商量他媽的腿呢？這個倒財子，敗家子，好好的一地的皂角樹就要被他推掉了?！迸诉吙薇憬o小陶訴說著。
　　 小陶站到地頭一看，原來地頭盡頭有一輛挖掘機正在施工，一位男人站在一邊指揮著。小陶明白了，那位指揮挖掘機的肯定是朱叔。
　　 “好好的皂角樹，朱叔為什么要挖呢？”小陶疑惑不解地說道。
　　 “我爸想種藥，皂角樹沒有人買。”霞姐接茬說。
　　 “十年了，我們栽了十年的樹了。樹都像小胳膊一樣粗了，好好的，要被這個倒財子挖掉了！你說氣人不氣人？”坐在地上哭得傷心的朱嬸像死了爹媽一樣嚎啕著。
　　 “媽，你別再哭了，我爸也是為了好。雖說樹十年了，可是這十年一分錢也沒賣。你看旁邊鄰家地種藥，三年就賣了一萬多。”紅衣女子勸說道。
　　 “當年種樹說是要征地，一棵樹還不賠個百十元的？你看樹都長這么粗了，正是賣錢的時候了，好好的就要被你爸挖掉了！”說完，女人又是一聲狼嚎。
　　 “你別哭了，你再哭有什么用？”看著遠處過來的轟隆隆的挖掘機漸漸開過來，揚起的塵土像要把人吞噬一樣。紅衣女子著急地拉著坐在地上的母親。
　　 “小陶，來，和我一起把我媽拉起來！”霞姐對站在地頭的小陶大聲說道。
　　 “好的！”小陶答應了一聲。急忙從地頭跳下，走到霞姐跟前，拉著坐在地上哭鬧的朱嬸。
　　 看著轟隆隆的挖掘機就要過來了，看著一片片毀掉的皂角樹，哭鬧的朱嬸識趣地在他們倆人地攙扶下站了起來。
　　 “挖了種藥也是好事嘛！這幾年中草藥可值錢了！”小陶也給朱嬸寬慰道。
　　 “好不好有啥辦法嘛！這個敗家子把樹木都快挖完了！”朱嬸抽噎著說，“誰知道后面哪一天又要征地了？這么多樹還不賣個十萬八千的？”
　　 “鬼知道牛年馬年征地呢？與其讓地荒在那兒，還不如挖掉種藥呢？”霞姐堅定地站在父親的立場。
　　 “小陶，你在省城，見識廣，你說咱們這個地能不能征呢？”朱嬸忽然向小陶探問道。
　　 “這個誰也說不請？按理說咱們這兒的地已經(jīng)被納入了城市規(guī)劃?？墒墙陙砜h城發(fā)展太快，負債累累，入不敷出，誰知道后面怎么發(fā)展呢？”小陶實事求是地給朱嬸解釋道。
　　 “你聽，小陶都說很難確定。為這些樹，讓地都荒了十年了，再不挖，地，還要荒下去的?！毕冀慵泵裾f道。
　　 “小陶只是說很難確定，但并不是就確定，要是萬一哪天征地呢？”朱嬸停下了哭泣，撫摸著胸口不服氣地說道。
　　 “轟隆隆——”挖掘機在朱叔的指揮下，已經(jīng)威風凜凜地開了過來，只見挖掘機所過之處，盡是倒下的皂角樹的尸首。
　　 “咱們趕快離遠！”霞姐說著拉著母親急忙向家里就走，并不斷地回頭謝道：“謝謝你，小陶，有空到家里來坐坐！”
　　 “不用謝！好的，有空我來！”小陶給霞姐回應道。
　　 很快地，繁茂的一片皂角樹就從眼前忽然消失了。小陶經(jīng)常引以為傲的小樹林瞬間灰飛煙滅了。那些經(jīng)常在小樹林里棲息的麻雀、喜鵲、野雞、野兔等，再也看不到了。小陶忽然有種說不出的悲涼，是為皂角樹，還是為了朱叔？
　　 幾周后，小陶又回到了老家。老家門口朱叔的那片地，已經(jīng)鋪上了一層綠地毯。遠處，是朱叔和朱嬸，還有霞姐蹲在地里的身影。
　　 小陶又站在了地頭口，向遠處張望。
　　 “你老站在地頭看什么呢？沒見過人拔草？”小陶母生氣地責怪著小陶。
　　 “我看小說呢！”小陶喃喃地說道。
　　 “看小說，哪兒有小說？”母親一臉疑惑不解的樣子，看著說話怪怪的兒子的臉。她擔心兒子有什么毛病。
　　 “這個小說，就在地里。”小陶給母親解釋道。
　　 “小說，就在地里，我怎么沒有看到？”母親愈加疑惑。
　　 “這個你不懂的，給你解釋說不清。過幾天我讓你看。”小陶說著跳下地頭，拉著母親一塊回家了。
　　 母親心里仍然不解：“難道小說是從地里長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