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父親》
　　
　　 在我臨近五十歲的時候，我失去了我最親、最可依靠的人——我的父親。父親是一個五十年代的工人，他從小出生河北省一個山區(qū)農(nóng)民的家里。要提起我的父親，無論是出生的農(nóng)村老家的親戚們，還是父親所在單位的工友們。認識到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一個老老實實的勤快人。在2007年5月4日，也就是“五四”青年節(jié)的那一天我們父親因患食道癌，離我們而去了。他丟下了我們兒女七人，還有年邁的母親，就這樣走了。
　　 我這個近五十歲的長子，也有自己的小家庭，也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了。兒子和女兒都很聽話，也都有了自己的工作，我感覺很幸福。無論是做什么事我都很有信心，也很有熱情，可是我在那年失去了我的父親，真感覺心里空癆癆的，像失去了依托，真的好像沒了主張。
　　 我的父親是五十年代初期從革命老區(qū)河北省阜平縣槐樹莊蒼山村應(yīng)招參加鐵路工作的。聽父親說講當年他已二十三歲了。在應(yīng)招的人群中，相對是比較大的。20多歲的年齡在解放初期的中國農(nóng)村算是個好的勞動力，可是當時的父親思想工作比較開放，他想走出這大山看看外面的世界。還是聽從了國家建設(shè)的召喚，來到了內(nèi)蒙古的鐵路上。當時正是修建集二線（集寧到二連），在那個年代里。內(nèi)蒙古的生活和工作條件是多么的艱苦啊。在那個年代過來的老人們一提起來總會有很多的感慨?？墒俏衣牥职纸o我們講述的時候，除了那感慨更多的是他的興奮、激動和無比的熱情。真不知當時父親是多么高興，他像一只大山森林里的小鳥兒飛出了深山。
　　 今年5月4日，陰歷是三月十八，小的時候聽媽媽講過，媽媽就是農(nóng)歷的三月十八老家農(nóng)村的廟會的那一天和爸爸結(jié)婚的。這樣算起來，“5.4”的那一天也就父母結(jié)婚的54周年，爸爸在這一天走了，勾起了這樣的一串串數(shù)字，我想一定是父親想要讓我們永遠記住他的。
　　 在我小時候，父親是在鐵路上干工務(wù)的，就是大家都熟悉的修鐵道的。在那個年代里，生活條件和工作條件都十分艱苦。加之集二線的自然環(huán)境也很差，生產(chǎn)也十分落后，一切工作都是人工操作。我想當時的人們就是用辛勞的汗水和工作的熱情戰(zhàn)勝了惡劣的環(huán)境，開通了集二線。集二線開通幾年以后，父親也成了集二干線上老工人了。組織上為了照顧他將他從集二線沿線調(diào)到了集寧地區(qū)。
　　 當時的鐵路十分落后，設(shè)備也不先進。工作量很大，正處于三十多歲的父親，身強力壯，工作熱情很高。他直到生前，還經(jīng)常給我們講起他在那個時候和工友們勞動競賽的事。在工作上父親是一個爭強好手的人。能夠想象得出爭強好勝的父親那么一股子勁。
　　 我的父親個子不高，長的很秀氣的樣子，臉龐紅紅的，做起事來是個急性子。從他的一舉一動就不難看出他是一個很有氣力的男人。父親在工務(wù)部門工作時，工作十分繁忙除了吃飯和睡覺幾乎每天白天都不在家。他也很少和我們子妹七幾個一起玩。在我們的眼里，爸爸每天就是個上班、下班、上班、下班。他很少說話。在我們小的時候能有機會和父親一起上街或是到糧店買糧那就是很高興的事情了。
　　 記得有一次爸爸周日休息，他要到糧店去買糧食，我也跟上去了。（在那個年代里由于國家糧食緊缺，每個城鎮(zhèn)的居民都是吃供應(yīng)糧的。每家每戶都有一個糧食供應(yīng)證，成人每月只有28斤糧食，并且按比例分為粗糧和細糧）。父親每次去買糧總是要把家里的當月供應(yīng)的糧食一次性都買回來。買糧，這對于上了點年紀的人來說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父親準備了大大小小的口袋，排了一早上的隊，把一家八口人糧食全都買上了。就在我們將要回家的時候天氣下起了雨，那時我還很小，也記不得爸爸什么時候還帶著他發(fā)的大雨衣呢！父親把所有的糧食大袋小袋都捆綁到一起。全扛在自己的肩上，那大大的雨衣就蓋在了爸爸扛著的面袋子上。一路回家的路上雨下不停地下著。我緊緊跟著我的父親，我只能看見爸爸那兩條堅實有力的腿。一雙母親捺的那雙黑色條絨千層底布鞋，也都是泥了。從糧店到家走很長的一段路，我們住在一個名叫“自建”的居民區(qū)。由于所有的平房都是用土坯蓋成的，所以人們習(xí)慣叫它“土房”。當時“土房”的居住環(huán)境真的不怎么好。到下溝溝堪堪的，一到下雨天更是泥濘不堪，雨下個不停，爸爸還扛著上百斤重的糧食堅難地走著。我記得很清楚就是在一進土房。排子房的時候。爸爸的腳下一滑一下子一個踉蹌，一條腿就半跪在雨地。可他還是用盡全力護著肩上的糧食。我當時很著急跑過去想把爸爸從泥地里拉起來?？蓜诶鄣陌职执謿猓@樣跟我說：“不要拉我，就讓我這樣歇一下吧！你到房山頭（房屋墻根的下面）去避避雨吧，爹能站起來的。”我那里肯去啊。一直幫爸爸扶著身上的面袋子。當我掀開雨衣的一角，看見爸爸的時候他已是大汗淋漓了.........（我的爸爸就是這樣的，為了這個九口人的家，為了讓我們都能吃飽飯，支撐著這一片天）當我?guī)透赣H重新站起來的時候，我扶著爸爸的一只胳膊。緊緊地貼在父親的身上用力向上撐爸爸站起來了。在我的記憶里那是我離父親最近的一次了。也就是這一次我在他身上聞到了一股汗的味道。那味道讓我至今不忘。那是爸爸的味。
　　 我在家里是排行老四。上面有三個姐。爸爸在三十多歲的時候有了我這個兒子。我想他是很親我的，同時也免不了有些驕慣。記得到我該上學(xué)的時候，由于家里人口多，爸爸一個人上班，收入很低。我和三個姐姐四個學(xué)生，姐姐們都要交“免費條”的，只有我要交錢上學(xué)，可見家中父母對我有多么驕慣了。從小學(xué)到中學(xué)，爸爸一直沒有離開過家，雖然每天很少見面，也只是在吃飯和睡覺的時候才見到他，但是天天都能和爸爸見面。有一次爸爸出差了，聽媽媽說。爸爸是到一個很遠的地方。一個叫蘭州的大城市去搞“外調(diào)”去了，一下子走了好多天。這些天每天吃飯不見爸爸，每晚睡覺不見爸爸。一下子覺得家里空了一半。我每天都要問我媽媽：“爹什么時候回來啊”每天晚上我都要站在排子房的房頭兒等著，看一看爸爸是否能回來。
　　 可我的爸爸這一走就是半個多月，在我的記憶里，盼望著見到一個人，想讓他回來。那是最長的一次。記得爸爸回來的那一天是個中午。我放學(xué)回家。進了外屋的門?？吹降氖墙憬銈兠χ鲲埬?。平時都是媽媽在做飯，今天怎么了？我一下子好像明白了什么。急忙跑進了里屋，果真爸爸回來了。他正在和媽媽坐在那里說話，我大叫了一聲“爹”。一下子撲進了他的懷里。眼淚濟滿了眼眶，我哭了。那是我第一次想他。我想念爸爸。不想讓他離開我。可是我長大了。爹還是走了。在我臨近五十歲的時候。我失去了我最親最可依戀的人——我的父親。和爹在一起生活的那一幕幕都留在的心里，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懂得了懷念。
　　
　　 《你爹他姓張》
　　
　　 去年11月中央11套節(jié)日，轉(zhuǎn)播了海南的一個現(xiàn)代京劇團演出的革命現(xiàn)代京劇《紅燈記》?？戳撕笫刮冶妒芨袆?。
　　 我是“文化革命”時代的學(xué)生，在那個年代里文藝方面是十分單調(diào)的，在那個年代的人們都知道，除了八個現(xiàn)代京劇“樣板戲”之外，很少有別的文藝作品。說起《紅燈記》是八個“樣板戲”中比較早的一部，也是《紅燈記》中的某些情節(jié)與我或多或少地有那么一點相似的地方，這是我自己想的?？傊覍Α都t燈記》有著獨特的感受。
　　 中國人有著好夸前輩的習(xí)慣，我也有。我的父親是一個鐵路上的扳道員。在鐵路這個行當中和《紅燈記》中的李玉和是一個工種。那時候的學(xué)校是“包場”看電影的。每當看完了一部片子，學(xué)生們不免要議論片子中的情景。在那個時候我最愛講的就是《紅燈記》，就是李玉和?！八前獾啦淼?，家中有一盞紅燈……”有的時候象背臺詞一樣的講起李奶奶給鐵梅講的那一席話：“你姓陳。我姓李。你爹他姓張……”而每當有對我們家比較了解的同學(xué)說我的父親就是在鐵路上扳道的,家里還有一盞紅燈時，我就別提多高興了。我的那種自豪感便優(yōu)然而生。那時候，我喜歡別人問我紅燈的事，即使有些同學(xué)已經(jīng)專門尋問過多次，我還是特有興致地給大家講。講起《紅燈記》來，我也愛講李奶奶痛訴家史的那一段。我喜歡聽到有人確定的說。李玉和本來是姓張的。我知道我姓張。我有一個扳道岔的爸爸姓張。、
　　 在"樣板戲"《紅燈記》的年代里，我真正的學(xué)到了李玉和的那種剛毅和堅強。我時常在空想如果我在那個戰(zhàn)爭的年代里我一定要堅定。
　　 文化革命十年，我們這個年代出生的人們，上學(xué)的十年也就在混亂中的學(xué)校里度過了。記得高中畢業(yè)那年恢復(fù)了高考，家中父母為了讓我能再好好地補習(xí)一下準備考學(xué)。將我?guī)У搅吮狈阶畲蟮某鞘欣?。一個親戚的家中。我找了一所學(xué)校在那里學(xué)習(xí)。當時我就住在那個親戚家里的“衛(wèi)生間”。在那個年代里有“衛(wèi)生間”的家庭是干部。是當官的?！靶l(wèi)生間”這個詞在我的生活里還是第一次聽說。不知是新奇還是覺得受到了優(yōu)待，我還寫信把我在人家“衛(wèi)生間”住的事告訴了我的同學(xué)。
　　 這個親戚家里有一個與我相仿的弟弟，在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們相互問候了名字。之后他說：你的父親是做什么工作的。這句話可真的問到我的興頭上了。我少帶自豪的告訴他：我爸爸是鐵路上的扳道員。他聽了后很納悶。從他的神態(tài)可以看得出他真的是沒有聽懂。我便進一步給他講：你看過《紅燈記》嗎？他說：看過！我真高興了。我告訴他我爸爸在鐵路上干的就是手提紅燈的“李玉和”啊。他聽了后很茫然，一聲不哼地走開了。我也一下悶住了，也不知道他這是怎么了。
　　 過后的幾天里，我才明白過來，原來人家說我父親不是干部，不是官，人家不和“李玉和”的兒子說話。我明白后十分苦悶，似乎還有一點氣憤。我當天就買了火車票，離開了那個大城市，回到我農(nóng)村老家去了。雖然我心里受了很大的委屈，但我心中對父親的感覺一絲也沒有改變。在我的心中是這樣想的：我就是“李玉和”的兒子，怎么了。
　　 幾年過去了，我接了父親的班，上了鐵路。多年來我從一個練習(xí)生、制動員、連結(jié)員，調(diào)車長，助理值班員到車站值班員。干過了很多的工種。但我沒有干扳道員，雖然也有機會去干扳道。但我是想將父親的這一職務(wù)在我的腦海里神圣化。后來兒子當兵回來上鐵路我也沒有讓他去火車站，那時想可不能讓他去扳道。后來兒子還是去當列車員了。直到父親退休多年，那盞信號燈老是讓我想起……
　　 中國有句古話叫做：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其實這真的有一番道理，記得在大城市親戚家住的那幾天他的父親來了同事。在一起聊天，說起他們的一位好朋友的孩子。從那個部調(diào)到了那個部。當時我聽了就像是“天書”?？稍?quot;老兩個"想不起來的時候，他的父親便將他叫到跟前。他很確定的幫父親想起。那時我真的就有了這樣的感覺他腦子里和我想的不一樣。我小的時候更多的是對父親那盞號志燈“紅燈”感興趣。在父親高興的時候給我講了許多關(guān)于“紅燈”的事。在我參加鐵路工作之前，我對鐵路信號就略知一二了。工作多年以后，我也回過幾次老家，聽家鄉(xiāng)的人講起了那個親戚，聽人們講他的父親“離休”了，他當了大干部。聽了這些話我一直都很平平的。他小時候就知道“官?！崩锏氖?。我小的時候懂得“紅燈”。我熱愛鐵路工作，我更愛父親。也喜歡那盞“紅燈”。
　　
　　 ————寫于清明節(jié),想念父親的時候
　　
　　 張鳳祥的作者簡介
　　 張鳳祥，男，中國共產(chǎn)黨黨員，呼和浩特鐵路局，呼和浩特車站退休職工。多次被評為先進生產(chǎn)者和模范黨員。祖籍是河北省阜平縣。1981年，集寧（鐵路）南站參加工作，先后任練習(xí)生，制動員，連接員，調(diào)車員（長），助理值班員，車站值班員職務(wù)。1985年獲得共青團中央頒發(fā)的全國青年讀書活動獎。愛好文學(xué)寫作，有散文發(fā)表在《參花》《當代文學(xué)·海外版》《楚風》《閱讀》《蘇州文學(xué)》《南北作家》等刊物;部分散文發(fā)表在江山文學(xué)網(wǎng)站和星光文學(xué)網(wǎng)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