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深淵(隨筆)
走了多遠呢?這條路好像沒有盡頭,而我卻已精疲力竭。每次爬歸家的樓梯都有同樣的感覺。西西弗斯在陡山上推著沉重的石頭,巨石比他身體還高,他要費盡全力才能一點點挪動巨石,全身已毫無力氣了卻不敢后退一步,因為這意味著前功盡棄……一步一步地把巨石推上山頂,登頂后巨石落下……永不停息,而他就在這重復無望的勞動中消耗自己的生命。
這條路究竟要走多久呢?我一直以為沉默已足夠表達我的情緒,可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完全不夠,我要大呼大叫,或者聲嘶力竭的喊叫,甚至醉酒后的喃喃自語,才能發(fā)泄我的絕望。
那些傷心事在心防低落時突然襲來,是誰說過會永遠陪在身邊,卻不再有消息。已經很努力地壓抑自己的情緒了,卻在此刻破防。害怕聯(lián)系,原來我的城墻如此薄弱,還是我對你毫無防備。整整十年,我以為忘了的細節(jié),竟歷歷在目。原來能夠輕松說出口的話,已經在心里醞釀了好久。
聽過一句話,我們知道那個人離開我們之后會和其他人過得很好,而不是非我不可的時候,我們的心便真正老去。
我只想插上伊卡洛斯的翅膀,一直往太陽飛去,直到融化我的翅膀,我的蠟,然后墜入到最深的海底深淵,沉沒沉沒……
如果是夢的話終究會有醒來的一刻,只是我在夢中輾轉反側,倍感煎熬。而我如夢初醒的時刻是悵然若失或是擺脫一切的徹悟呢?畢竟幾人真得鹿,不知終日夢為魚。
如果一本書的結尾是悲劇,無論如何都不會改變結局的,無論從哪一頁翻開都會停到最后一頁。我寧愿從來不曾翻來,因為無論之前多少快樂和美好的經歷都不過是為了這個結局鋪墊,悲劇會注定撕碎這種美好。無論我怎么回憶那些美好片段,結局像不停閃回的畫面在我腦海里循環(huán)。最可怕的是,哪怕存在時空倒流,哪怕過了四千六百七十一年,我們回到了過去的一刻,重新開始,我們依然無法改變結局,因為如果改變了結局就會失去現(xiàn)在的我們。
我從學校走到現(xiàn)在花了十年時間,回去的路卻要走一輩子。過去的永遠是那么美好,卻永遠只能在回憶里占有一席之地。但是人活著唯一能相信的不正是回憶嗎。
一彈指六十剎那,一剎那九百生滅。在這一剎那間我所想到的又何止一個世界呢?可是人類悲哀的是永遠無法相互交流,這一刻我所有的想法如同走馬觀花般不停浮現(xiàn),我要說出我所有的想法又談何容易呢?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佛家說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既然夢幻泡影一切皆空,何以輪回不空呢。
一個人在懷疑世界時,要么向上尋求宗教的安慰,要么自我探索內在世界。我們所經歷的一切悲歡喜樂都不過是外界在內心的連鎖反應,若果能無愛亦無懼,外界發(fā)生的好壞又有什么區(qū)別呢?不因物喜,不以己悲。
一個人的內心世界遠比宇宙復雜,所以人們觀望世界的目的在于豐富自己的內心。春花秋月,流星日食,所有世界大事又怎么會有這一刻精彩呢,我所見未見的全都在我的想象中呈現(xiàn),歷史,音樂如同史詩在我腦海中吟唱,我根本無心關注外界的一切。我已沉迷在自己的世界中無法自拔。那些看過的書,電影,難辨真假的世事在我腦海里辯駁。而我主宰般的沉默旁觀。
一個悲觀主義者,只能相信算命的批語,才能讓人對未來有一點期待。
西西弗斯真的認輸了嗎?他因為反抗自己的命運被神懲罰永遠做著重復的勞動,可強者會被打敗卻不會認輸,一個人無論失敗多少次都會都再次爬起來的意志,所以三千越甲可吞吳。我曾聽過凝視深淵的人深淵也會凝視你,與魔鬼搏斗的時候要謹防自己也變成魔鬼。不,我們會在深淵中看見光明。
多少個夜晚我等著天色大亮,蟲聲淅瀝才步入夢鄉(xiāng)。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待什么,今天的太陽和昨天的太陽并無區(qū)別。也許我只是在等一個可能吧。一個飄渺的可能,也許今天睜開眼,就回到那個夜晚,那個晚上,我們一起親密無間。我們好像很久沒有聊天了,竟覺得有些模糊,眼前的人和當時的你好像是不同的人,還是我的眼淚已經盈滿眼眶。
喝酒吧,這是最后一杯。天亮時,我們互不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