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從四川的閬中回來了，去了三天，回家就感覺很累，腰酸腿疼，雖說這和年齡有關，更因為我們趕得太緊，昨天一天集中游覽，一天八個景點，上午一口氣跑了五個，白塔山、狀元洞、大佛寺、鰲山仙境、南津關古鎮(zhèn)，下午走了三個景點，張飛廟、貢院和胡家大院，晚上還在嘉陵江看演出，一天兩萬一千余步，旅行社導游團都沒有這樣跑的。我們是自由行，雖然包了車，雖然各景點間距離并不遠。
　　 四川閬中古城在嘉陵江邊，江水繞城郭，在此綰出了一個S形，閬中城被江水裹著如一個大大的肚包泡在水里。閬中，西鄰劍閣，北接蒼溪，兩千多年來，為巴蜀要沖，軍事重鎮(zhèn)。明末清初為四川省臨時省會達十七年之久。
　　 地以人而名，人杰地靈。文化搭臺，經(jīng)濟唱戲，四川旅游以三國點題，而閬中恰是蜀國五虎將之一的張飛張翼德的鎮(zhèn)守之地，他也是死于此，故，游閬中實則是來看張飛。
　　 《三國演義》自然是讀過的，劉關張?zhí)覉@三結(jié)義，鞭打督郵，夜戰(zhàn)馬超，義釋嚴顏，喝斷當陽橋，智取瓦口隘，這都是張飛的事跡?！度龂尽堬w傳》載：先主聞曹公卒至，棄妻子走，使飛將二十騎拒后。飛據(jù)水斷橋，瞋目橫矛曰：“身是張翼德也，可來共決死！”敵皆無敢近者，故遂得免。
　　 閬中的張飛廟，官稱“漢桓侯祠”，他的生平業(yè)績這里都有記述，比如大廟的門柱楹聯(lián)：“隨先主逐鹿中原，北征南戰(zhàn)，地只西川稱帝業(yè)；剩殘軀付諸荒冢，春去冬來，人猶千古吊忠魂”。張飛因為暴而無恩，被部將范強、張達殺害。謚曰桓侯。
　　 都說羅貫中寫《三國演義》是講故事，三分實七分虛，比如在《三國演義》中，張飛長得豹頭環(huán)眼，燕頷虎須，性情暴躁，而且嗜酒如命。
　　 后世很多人考證，認為張飛的書法堪稱一流，很有特色，甚至能趕超三國同時期書法大家鐘繇的字，傳說，張飛善畫仕女圖，清《歷代畫征錄》載：“張飛，涿州人，善畫美人”，更有“三弟（張飛）畫美人，二哥（關羽）補竹”一說。如此，似乎，張飛他卻是一個白面書生了。我讀此，總覺滑稽，因為那一桿丈八蛇矛總是橫亙在眼前?；蛟S，老百姓太喜歡《三國演義》的故事了，張飛也就成了他們心中的萬人敵的“猛張飛”。
　　 張飛廟的后院是張飛的墓，說土里埋的張飛沒有頭顱，他的頭被刺殺他的軍曹割了帶到東吳去了，張飛便“身在閬中，頭在云陽”了。墓的周圍雜以松柏草木，也是綠意盎然，如今成了公園。游人很少，卻也清靜的幽。
　　 都說，讀《三國》流眼淚，替古人擔憂，劉關張的“義”和曹阿瞞的“奸”，自羅貫中作《三國演義》之后就涇渭分明了，深深印在了中國民間的文化里。所以，曹操在中國戲劇里以白臉示人。
　　 這里圈起幾條縱橫的石街，有水碼頭下嘉陵江，城中多古樓，有閬苑十二樓之稱：華光樓、中天樓、南津閣……登華光樓觀古城，滿眼是一片密密匝匝烏色青瓦的屋頂。走在古城里，街道的兩岸三分之一是酒家，三分之一是賣“張飛牛肉”或“保寧醋”的，還有三分之一是“民居”式的旅舍，張燈結(jié)彩，商業(yè)味很濃。
　　 醋為何名保寧？說是閬中古稱保寧，有著千百年的釀醋工藝，“當壚”的長裙小妹呼我，盛了一盅與我，我嘗了嘗，酸味柔和甜味較重，但，一斤二三十元的價格，貴如油了。保寧醋的聲譽，甚至有“離開保寧醋，川菜無客顧”的說法。當?shù)卮咨探榻B保寧醋說，和山西陳醋、鎮(zhèn)江香醋、福建永春黑醋并列為中國四大名醋。
　　 售賣張飛牛肉的店鋪招牌和牛肉包裝上的圖標都總張以京劇里張飛的臉譜為左。說起臉譜，藍臉的竇爾敦盜御馬、紅臉的關公戰(zhàn)長沙、黃臉的典韋、白臉的曹操、黑臉的張飛叫喳喳……張飛，“面似墨炭，心如火焰”的形象，恰似這“張飛牛肉”，這鍋煙灰熏炙的，外黑里紅的韌勁有嚼頭的品質(zhì)，故而牛肉名張飛，張飛也就在閬中賣起牛肉了。
　　 古鎮(zhèn)老街總是相似的，比如山西的平遙、江蘇的周莊、陜西的青木川，大都明清建筑，舊式的店鋪，舊式的簾幌，舊式的青石鋪路，輔以石柱石磨石臼，如今卻參雜了些民國或文革的憶舊，郵筒、馬燈和“語錄”墻是必不可少的，他們把這叫做“街景夢工廠”。文青式的浪漫也是要有的，“我在這里等你”，“立秋傍晚吹來的風，我還是我，少了答案，多了涼薄”，“茶顏悅色的幽蘭拿鐵我太可了，每日必點”……輕奢風的咖啡屋，后現(xiàn)代的酒吧，“三木”書廊，這是“網(wǎng)紅打卡地”。這些在閬中也有。我卻喜歡走過一道街巷遇到的兩棵黃葛樹下的茶座竹椅，羨慕那些圍坐在樹蔭下三三兩兩閑適的品茶人。這里的日子就很慢。
　　 兩三日的走馬觀花說不上什么特別的印象，“噢，是這樣……”，新城包圍的一座舊城，游走在各個景點的游客，江邊碼頭的游輪……夜晚，隔江對面錦屏山山頭上樓閣變幻著五彩的燈光秀。
　　 或是，走出老城，過江去登上古時為鎮(zhèn)江而建的白塔，吹著風，鳥瞰嘉陵江的彎曲和閬中古城的青灰。大佛寺正在擴建中，昏暗的大廟里，靠山半壁一座摩崖石雕的釋迦牟尼坐像，法相莊嚴，佛案前閃爍著燭光，一個青衫沙彌在案邊靜靜坐著，仿佛在讀書，桌面上是放著一卷經(jīng)書，和尚的眼卻是閉著，養(yǎng)神。
　　 或在狀元洞，一處天然巖穴中，滴水濕階，聽陳母教子，三兄弟十年苦讀，后來，果然，入相出將功成名就了的勵志故事。捧硯亭前似乎看到北宋當年司馬池臨巖揮筆寫下碩大的“南巖”二字，其子司馬光在旁捧硯侍立。
　　 鰲山，修有魁星樓，供奉“大成夫子魁星帝君”?？?，又叫文曲星，掌天下功德文章。把“魁”字拆開，便是“鬼”和“斗”二字，民間工匠雕造或繪畫魁星像時，刻意塑造成面目猙獰的模樣。它單足立于鰲頭之上，另一腳翹起，一手執(zhí)筆，一手捧斗，寓意魁星點斗、獨占鰲頭。過去，讀書人科考前是要拜魁星的，昨日，我登鰲山登魁星樓，這天也正是凡界的學生們高考開考的日子……有旅游廣告語說：“游閬中，登鰲山，觀閬苑仙境、品仙道文化、感天地靈氣?！鄙降共桓?，林木茂盛，蒼翠間，依山形走勢，建筑層層向上。走進山門，迎面是一處廣場，廣場的盡頭，東西兩座紅木的樓閣重檐疊棟，虹橋飛跨，不大的蓮池上，霧氣飄渺，如夢如幻，當間，一尊黑石雕塑的鰲，似龍似亀，張牙舞爪。我們在這“仙境”里拍照留念。我知道這繚繞升騰的白霧只是人工而已。
　　 對閬中的印象……怎么說呢？我倒想起蘇軾的一首詩：“廬山煙雨浙江潮，未至千般恨不消。到得還來別無事，廬山煙雨浙江潮?！?br />　　 回來，如果非要說寫點什么，“殘年作客遍天涯，下馬長亭便是家。三疊凄涼渭城曲，數(shù)枝閑淡閬中花。”這是昨日陸游游閬中的感嘆，也是今天我的感慨。
　　 從渭城曲到閬中花，我們兄弟姊妹五家十個老人結(jié)伴，前天到達閬中，今日返回了西安。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閬中，正是枇杷熟的季節(jié)。
　　
　　 2023。06。09。浐灞半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