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春燕是個勤快人，一天到晚閑不下來。房間里的物件，每件物品被她擦得油光發(fā)亮，纖塵不染。她還不停地拖地板，以致木地板有深淺不一的凹凸。春燕身上的衣服每天都要換洗，她每日用潔廁靈和軟毛刷擦洗馬桶，清洗衛(wèi)生潔具。
　　 她從不睡懶覺，每天早晨六點準(zhǔn)時起床。早餐很簡單，一杯牛奶，一個雞蛋，外加個面包。余下的時間，她不是看電視，就是閱讀小說。她覺得開著電視像是和許多人共處一室，一點都不寂寞；她喜歡讀小說，覺得像是有人陪她聊天。如果不看電視、讀小說，每一天她很難熬，焦慮就要襲擊她。她不能讓自己閑下來，閑下來就會變得不舒服，心情受潮般濕漉漉的。
　　 她今年五十四歲，做了快一輩子的公務(wù)員，提前兩年退休。她睡眠不好，每晚都要吃幾片安定片，否則難以入睡。
　　
　　 二
　　
　　 每天早晨起床，春燕情緒低落，站在陽臺的窗前向下張望。馬路上車水馬龍,一排排的汽車如螞蟻般秩序井然地行駛著。
　　 每天晚上洗完澡，她坐在舒坦的床上，苦思冥想。她本身沒什么憂愁的事，不過有種莫名的恐懼時時襲擾著她。她總覺得身體不適，去醫(yī)院看病，手里捏著一沓子單子，做了一個又一個檢查，查來查去，也沒有查出什么器質(zhì)性病變。去的次數(shù)多了，醫(yī)生給她開了藥，告訴她患了抑郁癥。她聽后十分生氣，憤怒地質(zhì)問醫(yī)生，我好好一個人，怎么會得那樣的怪病？醫(yī)生好言相勸，說吃藥也沒什么副作用，實在不想吃藥可以減半。
　　 她聽從醫(yī)生的建議，藥量減半，睡眠開始好轉(zhuǎn)。不過，她的精神狀態(tài)一直不佳，對什么都缺少興趣。最讓人不可接受的是，朋友和同事好心給她介紹男朋友，她一個也不見，甚至對人說，她想一個人過下去。朋友和同事聽后直搖頭，說她想問題愛鉆牛角尖，腦子缺根弦。
　　
　　 三
　　
　　 春燕其實有過一次短暫的婚姻，他們是在公園認識的。
　　 她喜歡養(yǎng)花，曬臺擺滿了五彩繽紛的盆花。男人知道她的喜好，三天兩頭送她一盆花。也許男人很會說話，盡揀好聽的話說，很討她歡心。一來兩往，兩人就走在了一起。
　　 后來，男人說他在外面做生意，資金周轉(zhuǎn)不開，向她借了三十萬元。半年后，表姐小琴要給兒子買房找她借錢。她向男人索要，可他臉吊得像個瓜蔓似的，說做生意虧了，沒有錢。為此，兩個人矛盾升級，天天吵得不可開交，動不動干架，自然是她常常挨打，身上青一塊，紫一塊。
　　 后來，男人很少回家，她暗自跟蹤，發(fā)現(xiàn)男人在外面包養(yǎng)了一個情人，所謂做生意虧本，只不過是他不想還錢的借口。她痛罵自己傻逼，遇個渣男，自己不明就里，讓人賣了還幫著別人數(shù)錢。
　　 她與他沒打沒鬧，和和氣氣簽訂了離婚協(xié)議書，不過那三十萬元再也追不回來，她也就權(quán)當(dāng)交了學(xué)費。遇上這樣不要臉的男人，她只能自認倒霉。由此春燕得出結(jié)論，世上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凈想著占女人便宜，她感到好惡心。
　　
　　 四
　　
　　 春燕的母親將近一年沒看見閨女了，最近三個月情況有些異常。春燕不給她打電話，她拔過去人家不接，當(dāng)媽怎能不著急？
　　 她風(fēng)風(fēng)火火趕往省城，見到閨女時嚇了一跳。春燕好像大病初愈般虛弱，面孔顯得虛白，走路的速度異常緩慢，沒走幾步就會出汗。
　　 春燕說她患了甲狀腺結(jié)節(jié)，剛做完手術(shù)。母親一聽頓時慌了神，囁囁嚅嚅地說，傻閨女，你這是生氣引起的，再不注意就會發(fā)生癌變，有性命之危。她聽著淚流滿面，歇斯底里喊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