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籮筐】逛地攤(散文)
逛地攤,是從讀中學(xué)時開始的。作為學(xué)生,常常囊中羞澀,而地攤上的貨物相對來說價廉物美,久而久之,逛地攤就成了一種習(xí)慣。
我最早逛的是書攤。上世紀(jì)80年代后期,在縣城西門街的新華書店門口,有一個小書攤,就是一張折疊床,上面分門別類放著一些書。這是我逛的第一個書攤。在這里買過杜鵬程的《保衛(wèi)延安》《三刻拍案驚奇》等,后來書攤搬到陸良一中向西50米左右的一間很小的房間,只有兩米見方,在這里,我買了一套《三國演義》,還有那時最流行的金庸、梁羽生寫的武俠小說,像《七劍下天山》《冰川天女傳》《云海玉弓緣》《射雕英雄傳》《天龍八部》等。后來這個書店越做越大,搬到文化街口,現(xiàn)在位于帽子街,只是風(fēng)光不再。可以說,我是看著它一步步成長起來,又漸漸變得蕭條,這就是“華云書屋”的發(fā)展史。
高中畢業(yè),我離開縣城到曲靖讀書,學(xué)的是中文專業(yè)。康橋附近的舊書攤又是我經(jīng)常光顧的地方。一元錢買過梁斌的《紅旗譜》,五毛錢買過50年代出版的吳強的《紅日》等,看見向往已久的書的那一刻,就像哥倫布發(fā)現(xiàn)新大陸,讓人欣喜若狂。
后來在云南師范大學(xué)讀函授,我又經(jīng)常光顧小西門的舊書攤。最便宜的只要一元錢一本,我在這里買過50年代柳青的《銅墻鐵壁》等名著,就像撿到寶貝一樣,開心不已。
參加工作后,在縣城西大街街天有馬街的夫妻倆擺的舊書攤,據(jù)說都是從昆明進(jìn)的,我買的一些書上都蓋著“大潮書社”和“云水機械廠”等單位的印章。中樞大廈蓋好后,晚上在大廈前面擺有一排書攤,其中大部分賣的是舊書,也有幾個賣盜版書的,最多的時候大概有十幾個攤位,吸引了很多顧客。小偷也成了這里的常客。一個夏天的傍晚,裝在褲包里的幾十元錢,在我站著看書的時候,被小偷洗劫一空。我經(jīng)常光顧的除了馬街這一家,還有一家在馬街開了一個“信譽書店”,我曾經(jīng)去過幾次,3塊錢一本,買過二十多本《文史資料選輯》合訂本;1塊錢一本,買過二十多本《云南省文史資料選輯》。后來再去就找不到書攤的蹤影了,估計是改行了。還有一對年輕夫妻(后來改行開出租車),在他家買過幾本姚雪垠寫的《李自成》,周而復(fù)寫的《上海的早晨》,端木蕻良寫的《曹雪芹》等,還花4塊錢買了一張郵票――“毛主席去安源”,遺憾的是50年代出版的鄭振鐸著的《中國俗文學(xué)史》,猶豫之中6塊錢被工商局的一個人買走了。另外是一個高姓小伙子的書攤,我和他打交道時間最長,足有20年。他后來也開了一個舊書店,好像叫“興鴻舊書苑”,一直到2016年6月底關(guān)門。相對來說,他家的書價格較便宜,在關(guān)門之前,我買了幾口袋書,遺憾的是幾口袋舊課本,被別人捷足先登了。在這里,我買過最好的書是北門出版社出版的光未然的《阿細(xì)的先雞》,抗戰(zhàn)時期出版的“戰(zhàn)時小叢書”中的《活躍的西線》《抗戰(zhàn)總動員》《1938年的世界》,宋之的的五幕劇《鞭》,《續(xù)云南通志長編》三卷等。去年我以《邂逅<活躍的西線>》為題寫的文章,發(fā)表在河北的《藏書報》。后來,這些舊書攤大多不知不覺煙消云散了,只有兩家變成了書店,最后也以關(guān)門而告終,令人遺憾。2006年,我以《懷念舊書攤》為題寫了一篇文章,發(fā)表在《爨鄉(xiāng)陸良》雜志,表達(dá)對舊書攤的懷念之意。
除了逛舊書攤外,1997年秋,我迷上了古錢覓古錢幣,成了我逛地攤的重點。
首先是在街天發(fā)現(xiàn)一個身材魁梧的梁姓老人擺的一個錢幣攤,攤位并不大,有各種各樣的錢幣和其它東西。老人自稱是馬街的,這些錢幣都是到昭通賣索子時買的。我知道馬街有生產(chǎn)繩索的,我的一個姨媽家曾經(jīng)也是搓繩索的,我親眼見過,所以我相信老人的話。加上那時剛剛開始搜集錢幣,于是不辨真假,不管年代和國家,高價買了很多。那時要是一個星期買不到錢幣,心里那種滋味真是不好受,就像有什么東西在撓著一樣。在這里買過齊國的刀幣、王莽的金錯刀、日本的天保通寶等,后來才知道這些都是西貝貨,有的上面還有黃色的泥巴,只有幾枚清朝的普通銅錢和民國湖南鑄造的雙旗銅元是真的,可是品相不好,算是交了一次學(xué)費。
從那以后,我跟他也打了20多年的交道,雖然交了一些學(xué)費,但隨著眼力的提高,一般的假貨也能分辨了,他雖然并不識字,但卻會編故事,如果只聽他的故事,就會上當(dāng)。在他這里,也買過幾枚好一點的錢幣,有順治通寶背?;ㄥX,永歷通寶背大字五厘,乾隆通寶背四福,興朝通寶背狹五等,但也錯過了一些好錢,有康熙重寶背寶泉花錢,用兩個唐繼堯紀(jì)念幣焊成的煙盒等。
我還逛過南門街原旭光商店門口擺的一個雜貨攤,兼賣古錢幣。攤主姓杜,戴一頂鴨舌帽,一雙小眼睛放著光,一看就是非常精明的,他家就在商店后面,在這里高價買過幾枚銀幣,有袁大頭、云南省造幣廠鑄造的光緒元寶和天津造幣總廠鑄造的光緒元寶,因為不知道行情,當(dāng)時花了很高的價格,幸好不是贗品,至今珍藏。
姓杜的錢幣攤主已經(jīng)作古,另一個也好幾年不見,不知是否安好。第三個打交道的錢幣商人是大馬路姓王的,至今還在從事這個行業(yè)。據(jù)說他曾經(jīng)在街上擺攤被公安沒收過一次,所以我第一次跟他打交道的時候,他并沒有擺攤,而是背一個黑色的皮包站在鼓樓的街邊觀望。一個街天,當(dāng)時我正在縣城最熱鬧的南門街上尋覓古錢幣,被他看出來,主動問我是不是要買古錢幣,于是我和他開始交往。20多年來,在他那里也買了一些錢幣,他相對來說要懂行一點,好的錢幣只有一枚被稱為“上口興”的興朝通寶背壹分,錯過的主要是一些花錢,尤其是吳三桂的孫子吳世璠時候的洪化通寶背天下太平,可以說是終身遺憾的,當(dāng)時僅要15塊錢,至今沒見過第二枚。
除以上三個外,打過交道的還有7個擺地攤的:南門街一個主要賣祭祀用品兼賣錢幣的女的;盤江街也是一個姓杜的;馬街姓保和良迪村姓殷的等等。從他們那里買的錢幣,我經(jīng)過自己的研究,寫了一些錢幣方面的文章,發(fā)表在北京、陜西、江蘇、安徽、廣西、山西、福建、云南等地的報紙和專業(yè)錢幣雜志上,像《收藏》《江蘇錢幣》《安徽錢幣》《廣西錢幣》《中國錢幣界》等。我要感謝他們,沒有他們擺的地攤,我是寫不出這些文章的,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的寫作材料大部分是花錢買來的。
逛地攤最大的吸引力就在于它往往能帶給你意想不到的驚喜,有一種不確定性,不是你想好了要買什么書或錢幣,然后去買,而是不可預(yù)知,帶有偶然性。地攤上不是你想買什么就有什么的,只能是碰到喜歡的東西,再討價還價,是要講緣分的。就像前面說的那枚少見的“上口興”興朝通寶,在我之前就有人看過這枚錢,但他們都沒有買,而我剛好趕上,于是到了我手里。
好長時間以來,縣城里已經(jīng)基本上看不到地攤了,尤其是沒有鄉(xiāng)鎮(zhèn)上的人來縣城擺攤。原來同樂市場旁邊的河邊上,好多外地人都來擺攤,有賣古董的,有賣蘭花的,熱鬧非凡……原來興起一個舊貨市場,本以為有地攤逛了,沒想到實際是一個停車場。
逛地攤對我來說是一件奢侈的事,要么只能街天到鄉(xiāng)鎮(zhèn)上,要么只能到一些大城市,比如昆明的古玩城,花鳥市場,潘家灣舊貨市場等,對我來說,路途遙遠(yuǎn),都是不容易實現(xiàn)的。春節(jié)期間,看到別的地方有地攤逛,感覺生活在那里的居民真幸福,我只有羨慕嫉妒的份兒。
春天來了,疫情漸漸遠(yuǎn)去,人們紛紛走出家門拜訪春天。最近有好消息傳來,聽熟人說馬上要在縣城南邊新建一個農(nóng)貿(mào)市場,想必到時我可以過把逛地攤的癮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