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曉荷】狼(小說)
話說是上個世紀(jì)八十年代的某個秋天,臨近黃昏時分,在長白山腳下一個農(nóng)戶的院子里,突然傳來一陣“嗷嗚!嗷嗚!”狼叫聲。
這時住在里屋的王老蔫聽后一下坐起來,頓時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他立刻想到院子里還養(yǎng)了二十多只羊,趕忙操起屋子里的長柄大斧子向門外跑去。當(dāng)他到了外面卻沒看到血腥的場面,只看到一頭高大的灰色野狼與他對視。老王的一顆心砰砰亂跳,拿斧子壯著膽子去驅(qū)趕。但那頭狼也不害怕,坐在那里一動不動,瞪眼瞅著他,怎么攆也不走。等了好一會兒老王也沒見野狼有什么異動,他的心情才稍稍放松下來。這野狼看上去特別瘦,眼睛里似乎透露出哀求的意味,這讓他充滿疑惑。接下來,他突然看到那只野狼一轉(zhuǎn)身從草叢中叼出一只狼崽子,而且將小狼輕輕地往老王的身邊推,自己則慢慢后退到院外,老王馬上明白了,這是讓他幫忙照顧小狼。老王一邊看著野狼,一邊小心地將小狼抱在懷里。只見那頭野狼戀戀不舍地看了老趙懷里的小狼一眼,轉(zhuǎn)身向大山深處跑去。
這還有什么不明白的,老王也不傻。這野狼既然將小狼留在這里,肯定是想讓自己來養(yǎng),看著懷里干瘦的小狼崽,他心里一軟:既然野狼讓自己養(yǎng),那就好好養(yǎng)著吧。
老王趕緊將院子里的板棚子收拾出來,鋪上軟軟的干草,又把一床舊棉被鋪在上面,小狼的窩就算是做好了。老王也沒什么文化,就給他起名叫“小灰”。
聽著小狼清脆的“嗷嗚”聲,老王心想這小家伙一定餓了,忙把家里的豬肉切成細(xì)小的肉丁端到它面前。誰知小狼只是嗅了嗅,繼續(xù)嗷嗚叫著,顯然對小肉丁不感興趣,老王看著小狼沉思起來,這狼不都是吃肉的嗎?他想了一會兒,一拍腦袋:“看我這腦子,這么小的狼崽子肯定還不能吃肉,只能喝奶?!彼氲酱謇镆粋€老伙計家里的土狗剛剛下完崽,這不是現(xiàn)成的口糧嗎。
跟老伙計把情況一說,老伙計勸他:“老王啊,這狼哪有人性,你還是別養(yǎng)了,讓它自生自滅吧,萬一長大了,傷了你可怎么辦?”
“野狼已經(jīng)走了,如果這時不管小狼的話,那就是讓它去死??!那好歹也是一條生命,我也不能見死不救呀,就讓你家的狗喂喂小狼吧,再長長它能吃肉了我自己喂?!闭f完老王眼巴巴地看著老伙計。
眼看也說服不了自己的朋友,老伙計就把自家的狗叫出來交給他:“既然你執(zhí)意要養(yǎng),就試試吧,看狗愿不愿意讓它吃奶。”
老王高興的牽著狗回家,將它帶到小狼的窩里。
讓他沒想到的是,喂奶真的還算挺順利,狗只是對著小狼聞了聞,就趴下給小狼喂奶。這小狼聞到奶味,高興的撲上去,咕咚咕咚喝了個飽,滿足地在窩里睡著了。
就這樣過了一個月,老王想著小狼也該斷奶了,因為他看到它的嘴巴里已經(jīng)長滿了細(xì)細(xì)密密的小牙。
這一天,老王將豬肉剁的碎碎的,和粥熬在一起,熬得稠稠的,端到小狼跟前,小家伙吃得津津有味,不一會兒就把老王為它準(zhǔn)備的口糧吃得干干凈凈,這讓老王很是高興。
在他的精心照顧下,小狼崽一天天長大,皮毛發(fā)亮,看著就很喜人。它還很聰明,能聽懂老王說的一些簡短的話語,對老王很是親昵,就跟老王身邊的小尾巴一樣,走到哪里跟到哪里這一下把老王樂得找不著北。
老王的老伴早逝,又無兒無女,一個人孤苦無依,自從小狼到來,為他的生活增添了很多樂趣,感覺這個家也有了活力。家里種著一畝三分地,還養(yǎng)著一群雞鴨,二十多只羊,閑著沒事的時候,還會帶著小狼上山,采摘一些山貨,將它們曬干,又是一筆不錯的收入,小日子過得挺美的。
這一天,老王午休后去看小狼,平常這個時候小狼早就撒歡跑出來圍著他轉(zhuǎn)了,可是今天卻不見任何動靜,他忙走近去看。這一看不得了,只見小狼口吐白沫,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一看就像是吃什么中毒的樣子,這可把老趙給心疼壞了。他第一時間抱起小狼,帶著它去獸醫(yī)站診治,接診的是一年輕男子,看到他懷里抱的是狼,嚇了他一跳:“你怎么養(yǎng)狼,快將它帶出去,這狼可是會咬人的?!?br />
“醫(yī)生,它是我養(yǎng)的,不咬人,求求你快幫它看看吧?!边呎f邊紅了眼眶。看著老王著急的神情,醫(yī)生壓下心里的恐懼走上前觀察。
“你把它抱到工作臺上,抱好它我檢查一下。”老王忙聽話地將小狼抱上去,輕輕摟著小狼,讓男子給它看看。
簡單看診后,男子說:“這狼是中毒了,我先給它吃些藥,給它催吐一下,不知道它中毒多久了,時間太長的話就危險了。”
“好,好,麻煩您快點?!崩贤踹呎f邊配合著醫(yī)生將小狼的嘴巴掰開,順利地將藥片喂到小狼的嘴里,沒一會兒,小狼開始嘔吐,看到吐出來的東西,老王對著自己就是一巴掌。
“這都怪我呀,在糧倉那放了些老鼠藥,都被它吃了,醫(yī)生你快看看,這都吐出來了嗎?可不敢有事啊?!边呎f著眼淚都掉出來了。
“看這樣子,應(yīng)該吞進去的時間不是太長,催吐完就應(yīng)該差不多了,我再給它開些藥,喂它吃飯的時候,將這些藥混在飯里,吃個幾頓應(yīng)該就沒事了。”
“謝謝醫(yī)生!”拿著醫(yī)生給的藥,抱著小狼回家,連著幾天,他什么也沒干,就一直觀察著小狼的情況,每天將藥放在飲食里喂小狼吃。
那些老鼠藥對小狼還是造成了損傷,前兩天,哪怕是老王給它精心制做了平時喜歡吃的美食,它也吃不了多少,就懨懨地趴在窩里,哪怕是老趙叫它,也提不起精神,可把老趙給心疼壞了,就怕它出什么問題。還好沒讓老王等太長時間,一個多星期后,小狼漸漸地越來越有精神,聽到老王的呼喚已經(jīng)能跟他互動了,這讓老王心里稍稍安慰。又過了幾天,小狼終于又變得生龍活虎,圍著老王就像小狗一樣,到處撒歡,看著恢復(fù)如初的小狼,老王終于是安心了。
就這樣過了一年多,小狼早變成大狼了,被老王養(yǎng)得膘肥體壯,看上去那是相當(dāng)威風(fēng),還特別聽話,老王時不時的帶它上山閑逛。
這一天,老王照樣領(lǐng)著小狼上山,想找些山貨,剛到半山腰,就聽到“嗷嗚嗷嗚”的叫聲,雖然跟前跟著一頭狼,可還是把老王給嚇到,他怕遇到狼群啊。還沒等他有所反應(yīng),只見身邊的小狼如風(fēng)一般向遠(yuǎn)處跑去,很快,又一頭高大的狼出現(xiàn)在老王眼前,他一愣,這頭狼一看就是一年前托孤的野狼。
小狼看到自己的母親后,親昵地用自己的大腦袋拱了拱母親,那頭母狼則不停的舔舐著小狼身上的毛發(fā),一副溫情的畫面讓老王一陣感動。
感動過后又是一陣失落,他清楚這是母狼前來接自己的孩子了,他以后都不能再和小狼見面了,這讓他一陣心酸,難過的想著自己又該孤家寡人了,可是他也不能阻止,畢竟小狼本就是野生動物,大山深處才是它的家,那里有它的家人,它是應(yīng)該和家人團聚了。
正想著,就見親熱的母子倆分開了,母狼走到他跟前,將自己的前腿彎曲,呈下跪的姿勢,并發(fā)出幾聲“嗷嗚嗷嗚”的叫聲。那樣子看起來是感激老王,這讓老王更是驚奇,這還是一頭懂得感恩的母狼,心里一股暖流流過。
還沒等他感動完,母狼用嘴咬住他的褲角,拉著他往前拽,他好奇的跟著母狼前行,走到一片草叢后,母狼用自己的爪子扒開,只見幾頭獵物出現(xiàn)在老趙眼前。
這時的老王還一頭霧水,心想著讓我看這些干什么,這不是你的食物嗎?眼看著老王一動不動,母狼急了,叼出獵物,將它們放到老王的腳邊。
這下老王明白了,原來這些獵物是母狼用來感謝他的,他只是拿了其中一只兔子:“其余的你們留下吧,我不缺吃的,這放你們母子吃吧。”說完,又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養(yǎng)大的小狼,一狠心,頭也不回地往家回。
在他看來,他與小狼的緣份也就至此結(jié)束了,以后再也見不到了,一個人失魂落魄的走到家,來到小狼居住的草棚子,坐在旁邊,看著空空如也的窩,心里空落落的。
天剛一擦黑,就躺在自己的被窩里,翻來覆去睡不著,天快亮了才睡去,正睡得舒服,只聽見一陣熟悉的“嗷嗚”聲傳來,他一陣驚喜,鞋子都沒顧上穿,光著腳來到院子里。
入目就是兩頭狼,小狼看到他出來,親昵地跑到他身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老王的眼淚順著蒼老的臉龐流了下來。那是幸福的眼淚,真是沒想到,一天都沒到,它自己又回來了,這能不高興嗎?
看著這母子倆,怕它們餓著,忙去廚房端些生肉出來。誰知小狼只是看了看肉,并沒有上前去吃,而是跑到老王跟前,咬著老王的褲角向后院走去。
看到眼前的一幕,老王驚了,只見自己的羊圈里竟然趴著一只大灰狼,他拿起斧子就要去砍,誰知兩頭狼的速度可比他快多了。沖上前去將這頭狼趕走,看著這頭灰狼一瘸一拐的樣子,后腿還看到不少血跡流出,老王這才恍然大悟,這頭灰狼一定是被這母子倆咬傷的。沒想到他們幫了他大忙,自己的羊一只沒少,心里甚是安慰,如果不是它們,估計自己羊圈里的羊就該遭殃了,想想就一陣后怕。
至此這兩頭狼成了老王家里的??停粌H會幫他看好羊圈,而且在農(nóng)忙的時候,還會幫他放羊。當(dāng)有羊掉隊的時候,母狼就會沖上前,將它趕到隊伍中,不至于掉隊。它們也像是牧羊犬一樣,放羊很有一手。剛開始這些羊還很害怕,在相處一段時間后,發(fā)現(xiàn)這兩頭狼確實不會傷害自己,就放松了警惕,該吃草吃草,該睡覺睡覺,依然像一家人一樣。
這可幫了老王的大忙,也不用擔(dān)心自己的羊出事,而這兩頭狼不放羊的時候就會去大山里覓食,偶爾老王也會給它們開葷,喂它們吃最喜歡的羊肉。
從此以后,老王的日子再也不孤單了。讓他沒想到的是,自己臨老了還有兩頭狼陪伴,這讓他的老年生活也變得有滋有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