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糧食是一種信仰(散文)
我經常站在倉庫門口觀望,那些金燦燦的糧食像一張張笑臉,讓人覺得溫暖而又踏實。風灌進倉門,倉里的空氣像粥一樣濃稠,透著清香,令人癡迷陶醉。這就是糧食的魅力。是呀,沒有什么東西比糧食更讓人安心。在糧食企業(yè)工作久了,每天與這些飽滿的顆粒沾惹親近,我觀它們如同孩子一般親切,更加覺得糧食應該是一種信仰。
這樣想著,我會情不自禁繞著那些糧食堆兒轉幾圈,把幾顆鮮黃的小麥粒兒捧在手心,醉心感受它們傳遞給我的溫暖。因為有了糧食,我才有了強健的體魄,可以抱定堅韌的眼神,欣賞一粒粒糧食的美麗。除此之外,我還能用什么方式表達對糧食的尊敬?
糧食的溫暖,是站在田埂上勞作的農人親手送給我們的。我走過很多荒野村落,見過許許多多的莊稼田地,知道一棵莊稼從種子變成糧食的生命歷程,更加了解農民對此付出了多少心血。春天,種子打開胚芽那扇門,成長的欲望就此萌生;夏天,莊稼頂住炎炎烈日的炙烤,將生命艱難地延續(xù)到金秋;一旦進入秋天,空氣中便會滌蕩著收獲的喜悅,它也從一粒種子變成活命的糧食。四季輪回交替,今年收獲的糧食會在來年變作種子,被種植、被耕耘、被收獲,周而復始。唯一不變的是一代又一代莊稼人對土地的堅守,他們守在田野上,只為給莊稼打開一條成長之路,只為給我們延續(xù)生活的希望。
一粒糧食能有多重?守候在田野之上的農民都知道。“面朝黃土背朝天”,形容的是農民辛勤勞作的場景,但我認為這更應該被看作是一種虔誠的禱告,虔誠來自他們對糧食的信仰。農民與莊稼是互相耕種的兩種作物,農民希望在有限的土地上種出更多糧食,養(yǎng)活更多人,莊稼則希望農人給予陪伴,為它們的生長保駕護航。汗水是農民與莊稼交流溝通的橋梁,那些咸咸的汗水中夾雜著泥土的味道,順著農民的臉頰掉到小麥苗上、玉米穗中,讓莊稼看到生長的希望。一季莊稼長的成熟需要用多少滴汗水澆灌?沒人守候的莊稼與野草無異。在希望的田野上,農民的脊背逐漸彎曲,莊稼的頭顱也逐漸低垂,一粒糧食的重量足以壓彎一個成年漢子的脊背。我熟悉那些慈祥的背影,脊背彎曲成一張弓,像一棵胡楊屹立在荒野之上,是他們給我們牽來一個金黃的秋天。
我們必須清楚,成長的自信是糧食給予的,香甜的日子是莊稼人捧起來的。但我們依然在生活中犯著一個錯誤。
我們最大的錯誤就是認為糧食是吃不完的?!按悍N一粒粟,秋收萬顆子。”這句話給了我們很大的誤解。我們以為生活會這樣一成不變地過下去,不愁吃不愁穿。沒人考慮過,當一茬茬農民逐漸老去,當一片片土地被荒廢拋棄,我們將來拿什么養(yǎng)活自己?在平常的日子里,我們缺少計算,未能算清楚有多少粒米吃進嘴里,有多少粒米掉到塵土中。我經??吹揭恍╀亸埨速M的現(xiàn)象:遺留在餐桌上的剩飯剩菜、掉在路旁的干餅、漂浮在垃圾桶泔水上的米粒兒……這些情景無一不讓我痛心。
?我是一個糧食人,幾十年的工作經歷讓我深得“民以食為天”的要義,古人亦云:“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我認為,浪費糧食是我們在成長的道路上給自己挖成的一個深坑。我以前看電視劇《平凡的世界》,有這樣一個場景感觸頗深:主人公孫少安經過多年努力,讓家中飯食從黑面饃變成白面饃。父親第一次吃白面饃,捧在雙手中,像捧著一個失而復得的寶貝,淚水順著臉上的褶皺流進嘴里。他仔細地品嘗,又用蘸著唾沫的指尖小心翼翼地將掉在褲腿上的饃渣兒重新送到嘴里。我被這個簡單的動作觸動了,一位資深的農民讓我懂得“節(jié)約”的可貴和可敬。這種和“貧窮”牽連起來的節(jié)約更加刻骨銘心,因為他經歷過、感受過,他深刻地理解饑餓的含義。孫玉厚一家雖然沒有足以果腹的糧倉,但他們擁有最珍貴的食糧——節(jié)約。
或許我們現(xiàn)在富有,我們不必像孫少安那樣為一日三餐操心,甚至覺得不必在乎一粒米的去向。真的是這樣嗎?水滴雖小終成大海。要知道,中國人口14億,人均耕地面積不到1.5畝。在城鎮(zhèn)化快速發(fā)展的背景之下,一個農民需要養(yǎng)活多少個城市人?我們讓孩子們背著“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钡母柚{進入學校,這個歌子唱起來何等輕巧,究竟有多少人體會到其中的甘苦,又有多少人會語重心長地告訴孩子們:每一粒糧食都是農民伯伯用汗水和心血澆灌得來的。
農人辛勤勞作的背影歷歷在目,他們對糧食的虔誠感同身受。如果我們沒有能力開墾一塊土地、種植一片莊稼,就讓節(jié)約成為一種精神食糧。這件事做得時間長了,便成為一種傳承,代代相傳,能夠引導我們的后代走向正確的成長之路。
耕地紅線即生命紅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