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暖】烏魯木齊總算有個像樣的秋天(散文)
站在雅瑪里克山新修的玻璃棧道上,秋天的尾巴特別長,透明干凈的腳下被高高懸起,給人一種憑空飛翔的刺激。掃過四周的群山,雖然已入11月中旬,起伏的山梁上處處披紅,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臏羡种惺[郁掛綠,仍然是久久不敗的滿眼秋色。
這座面積不小的山麓,云層低矮,鶯飛草低,早已布滿成熟的樹木。在城市中央,它已成為烏魯木齊市區(qū)的一處飛來的濕地,空氣清新,藍(lán)天白云,在紅、綠、黃、白、藍(lán)組成的交互的色彩里,總算有了一份像樣的秋天!
生活在新疆,生活中最大的感受,就是一年的時間分配從不協(xié)調(diào),除去半年的冬天,春和秋的時間最短,往往眨眼之間就已經(jīng)結(jié)束,讓人嘴角的微笑尚未落下,歡喜的季節(jié)就已經(jīng)跑得無影無蹤。春天還算好點(diǎn),前連著融雪的殘冬,后接著蘇醒的初夏,留夠了麥苗草木出芽抽葉的時間,再加上混合成半春半夏的開頭,就湊成一個特別舒適的季節(jié)。
對每年到來的秋季,還是抱著滿懷希望,雖然優(yōu)雅、艷麗、璀璨又濃烈,能把人心閃得眼花繚亂,時間卻短暫得燦如星火,極像一個美麗少女,轉(zhuǎn)眼間已為人婦,追著尚未體驗完的身影,就已進(jìn)入到漫長的冬天。每次到來的秋天,從不舍得輕易留步,一來就去,一去就無,看以時已是滿天白雪。秋,往往成就出一行短促的傳說。說秋如閃電也好,雷鳴也罷,真夠得上一瞬間的詞意,讓人心不由地生出一絲匆忙的相見和難舍的心緒。
不知為什么,今年的秋天很意外,顯得與往年截然不同。它用陽光的層層溫暖和色彩的漸變,舒展在季節(jié)的緩慢過程里;再用短袖和長袖再到長褲的遲緩轉(zhuǎn)換和體驗,由綠而紅,再由紅而黃,以全程三個層次的全部過程,完整的袒露著一份飽滿的季節(jié)。這種意外對南方的人家來說,可能算不上什么意外。但是,對于習(xí)慣生活在新疆人來說,終于有了一個不錯的說法,完成了對于秋天的完整注釋。有人說,是今年閏月的原因,也有人爭著認(rèn)為是地球氣候的元素,還是有人會說,這是上天對新疆人特別的恩賜。種種說法,各有其理,你信就信吧,不管誰說的原因,在實(shí)事面前我都信,從不懷疑,因為有一點(diǎn)懷疑就是對今年秋天的不恭。
非常滿足這個秋天的過程,終于有了一份時光的從容。不知為什么,這份得來不易的從容,會讓人覺得與眾不同。它用足一個半月的陽光燦爛,鋪陳著四十多天的溫暖秋日,給足了從未有過的欣喜和知足,讓新疆人記住一個完整而絕美的季節(jié),完成著中國農(nóng)歷里二十四節(jié)氣里,對曾經(jīng)所有錯失過的秋日和匆匆中來不及體驗的節(jié)氣,給出一份令人滿意的答案。
本想趁著冬季來臨前,在大雪封山前好好地使用這個夏季。誰知,氣象臺報道過的幾次雪天,幾天里陰沉著臉,并未真正來到這里。我覺得趕緊用光的時間,用得非常好也很有效率,沒有白費(fèi)這次得來不易的好天氣。先去城外的南山,爬坡上山躬腰鉆著松林,一次次地看著依然碧綠的野生林,習(xí)慣地背負(fù)著陽光,紅潤著臉龐被曬熱脊背,再趁興胡亂大走一通小路,弄得滿身大汗痛快淋漓。然后趁著朋友的越野車去走101國防公路,這是一條才被網(wǎng)紅制造出來的“小獨(dú)庫”,有山有水,有天有云,有巖畫古城遺址,還有被山里色彩斑斕浸透的感覺;這條路人的車流很大,走得遠(yuǎn)些可以進(jìn)入伊犁的那拉提。最后是坐著一夜的火車到達(dá)南疆的莎車縣,那是一座有100多萬人口的大縣,擁擠在人潮之中,在地廣人稀的新疆,感受到不同民俗風(fēng)情,也是對秋天的一份報答。很不錯的長秋時光,算是上天彌補(bǔ)給我的一個月,足夠達(dá)到讓人知道感謝、感恩的程度。
恐秋,苦秋,是多年來養(yǎng)成的一個極不好的壞習(xí)慣。但是,世界上和人心中,沒辦法改變的事情太多。青少年時代的秋天,對于我來說,總有一種充滿恐懼的寒冷感,伸不出手,縮著脖子,提前穿上冬天的厚衣,仍然還有很冷的感受,可是,為了生活還要不停地出門,去闖,去迎,去和冰冷天氣交朋友,或者干脆屈服于不敢把手長時間伸向秋天的冬季。這是小時候留下來的記憶,仿佛每一個到來的秋天,都像故意和人類作對,一上來就是寒風(fēng)四起,一上來就是早晚掛霜,一上來就會讓人無比的害怕。往往就在天氣驟然變冷的時候,因為外出人少,大地上總會多出一些提供給勤快人能活出美好味道的柴米油鹽。新疆的老天爺也挺有意思,有時干脆就是一個頑童,變著法子折磨人。仿佛先讓你進(jìn)入一個小冬天,才會憑空在泥土里多出一份要人收成的莊稼,逼著、誘著更多的人,拎著籃子、扛著鐵鍬、攥著鐮刀去收割多余的種粒、去挖飽滿等人的果實(shí),然后又替明年的春天種樹種草。跟著母親去拾雪城防里麥穗,跟著父親去野外的條田拉糧食,又被老師領(lǐng)著去幾十公里外的戈壁深處打柴禾,這是我們在冬天所能干的活。雖然外出自由誘惑很大,尤其是在大清早,太陽沒有出來前,每次開門時,我都是縮手縮腳,先打開一半,再開另一半門板,在牛奶般的霧汽里站一會,等著適應(yīng)后再全身而出。站在空地上,衣服下擺、褲子的下角和脖子里,總會突然間被灌滿涼風(fēng),風(fēng)從四面八方來的,也必須上上下下逗玩著人類。很多到來的秋天,根本不像秋天的感覺,倒像是春天的感覺,帶著秋寒料峭或者冬天的感覺,每到這時,我都等一會兒,也不知等什么東西離開。
若是用溫度的標(biāo)準(zhǔn)衡量,今年肯定是一個蠻好的喜秋。只是雪來的太晚,明年的農(nóng)業(yè)和牧業(yè)會有想不到的影響。
總算有了一個象樣的秋季。不是我一個人這么想,這么說話想事,這對生活特別的滿意,在我們小區(qū)就很普遍。難怪有很多人一見面,不再問吃過沒,在哪里發(fā)財,而是這么仰望天空,相互問候,他償都是這么想的,問題是秋天提出來,自然也回歸到秋天的身上。
我們的人生其實(shí)也是如此,每一天都是你看到的生命鐵軌上的車程,每一小時都是你一小步一小步走出的距離,每一年都是你值得回頭看一看的路程。秋天,往往在收獲充盈的糧食之際,也這么啟發(fā)著某個渺小的生命去無端發(fā)問。直到十年,二十年,幾十年以后,你才會發(fā)現(xiàn),你走過的所有距離,那些被你扔在身后的歲月,正好用無數(shù)種秋天的記憶,疊加在一起,完美尋組成了你今天的人生。
這一年,離城區(qū)最近的天山北坡上,陽光變得非常友好,不再沉重而是透明,你會聽到光線落下時發(fā)出著嘩啦啦的響動,然后直向天際的滾動著鋪滿大地。南山的風(fēng)也顯得很是迎合,用清風(fēng)把樹木一抱一合,搖來晃去,用人類喜歡的歡迎方式款待我們的到來。
其實(shí),生活就應(yīng)該如此,雖然該如此、該這般的事情有很多,無數(shù)的錯過之中,卻有很多并沒有如期而來。比如,今年的秋季。我發(fā)現(xiàn),大自然正用熱量和酒度的暗示,完成著一個男人對整個世界的回報,得到著這個男人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大得到。讓更多的人放松下短暫而不好的時光,忘記疫情,忘記年齡,忘記上班找工,忘記額頭上的皺紋和頭頂上的白發(fā),從溫暖之中得到情感的宣泄,暫時又徹底地?fù)碛猩弦粫藭r的快樂。
天氣開始漸漸冷起來,暖氣開始供應(yīng),很多人家的窗戶加上封條,年輕人也開始穿上了厚點(diǎn)的衣服,冷和熱的交替,天地之間的交班,構(gòu)成著天地事宜的必然開始。這種應(yīng)對和放松,甚至是抵抗,不僅對人如此,對于一座城市也是這樣,寒暑交替,生命延續(xù),往返周折,永無休止。這才是生命之歌的本來節(jié)奏!
趁著這個秋季多出的一份陽光,我選擇在一處無人的地方坐坐,竭力地發(fā)見著自我的存在。即使無人給我說話,我就給自己說;有很多人的時候,誰都可以說,只要我不說,就當(dāng)我并不在吧。很多人之所以想說話,就是想對這份不錯的秋天,表示一份衷心的感謝,那就讓他們說,他們說了,說出了我的話,我也就曬著太陽不說了。
我記得,有這么一個朋友,正是今年的秋天過生日,她特別喜愛這樣的季節(jié)。那天,從中午開始,她就在屋里呆著,趁著暖暖的陽光,一個人用心地化了5個小時的容妝。束著一身精致的妝容,仿佛要參加一次高端的晚會。出門后,我才知道,她就為了去獨(dú)自吃一個人的飯。時間的富裕,心情的寬敞,這種對秋季的理解和時間的揮霍,就比單純夸耀生命的意義要深刻很多。我比較喜歡她的作法,和我非常相似有異曲同工之處。
冬天,我就在秋天里走著,每天都要走,早短晚長的走,覺得額外收獲和豐富了很多時光。秋天,喚來的又一個漫長的冬天,會繼續(xù)的在我離開世界后依然存在。只是我,從沉沉的黑夜里,看著高樓的窗口,燈光次遞熄滅,眾人睡去,我是一人獨(dú)醒睡不著覺;臥室的小燈,明暗相間,類似螢火,此時,我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非常平穩(wěn)。
手機(jī)上,寫下了這篇文章的標(biāo)題。寫完后,終于卸下了心情的釋重。
烏魯木齊,總算有了一個不錯的秋天!
二〇二三年十一月十日于烏魯木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