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凡】與三國有關(guān)的零星碎片(散文)
一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興趣愛好,而我唯獨鐘情于它。
初識三國,源于一個偶然。那是讀四年級的某個周末,寫完作業(yè)的我感覺甚是無聊,就打算外出玩耍。正好,弟弟也寫完了,我倆便商量著去哪里玩,不承想,鬼使神差地提到了一個地方,即,姓氏為李的舅公家玩耍。
當時,父親一人在遵義,母親則來到百里以外、位于關(guān)壩的一個工廠。那個廠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廠區(qū)分單身樓和生活區(qū),最主要的一點是,她有自己籌建的公辦學校,費用方面也比較實惠。因此,從整個家庭的長遠發(fā)展來看,我們姐弟三人暫時同母親在一起生活已成“大勢所趨”。
無獨有偶。那所學校在生活區(qū),而舅公家也在生活區(qū),所以,那條差不多三里的路程,成了我和弟弟必須克服的。貪玩是孩子們的天性,在路上走走停停,約莫中午十一點,我倆總算到達目的地。
試探性地敲了一下門,開門后,舅公見是熟悉的身影,便笑著將我們兄弟二人迎了進去。同時,還不忘提醒,兩個輩分壓過一頭、年齡與我倆相仿的舅舅快寫完作業(yè),讓稍等片刻。
長輩的叮囑,哪敢不從。索性,我和弟弟坐在一旁靜靜等待。干坐著,什么也不做,實在有些無趣。好動的我,正想著在不打擾他們的情況下,如何打發(fā)時間?
突然,位于房間南側(cè)靠窗的一張桌子上,兩摞整齊的書籍引起我的注意。興沖沖地湊上前去,發(fā)現(xiàn)它們原是彩色封面,配上各種精美圖案、簡潔文字、統(tǒng)一著黑白底色的連環(huán)畫。依稀記得,那些連環(huán)畫里有一些主講戰(zhàn)斗英雄、人民公仆、古典名著等等,總之讓人美不勝收。
那一次,我從許多本書中,只挑選了《鐵道游擊隊》和《三國演義》,作為重點的對象來翻看。舅公見我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就語重心長地說,老二,既然你那么愛看,今天我做主,把這十來本書送給你了。
突來的話語,令我喜出望外。于是,我讓舅公幫忙找來一個塑料袋,將此次的意外收獲整整齊齊裝了起來。
少頃,兩個同齡的舅舅寫完作業(yè),舅公就讓我們幾個一同在樓棟的院子里玩耍,他則在屋里做起好吃的飯菜。
將近十二點半,舅公走出來喊我們幾個吃飯。吃完飯,我們幾個有著輩分之差的小調(diào)皮,又開始繼續(xù)玩耍。下午三點,舅公怕我和弟弟出來久了,家人擔心,便讓我倆快些回家。臨走時,還不忘把之前裝有十來本連環(huán)畫的那個袋子遞給我。
估計也是陰差陽錯,回到家里,我看了幾本舅公贈予的幾本連環(huán)畫以后,覺得《三國演義》越看越有意思,越看越喜歡,以至于直接將《鐵道游擊隊》晾在一邊。有這樣的強烈反差,原因在于那里面的人物有血有肉、有模有樣,尤其角色的精、氣、神方面十分到位,是許多作品無法比擬和超越的。
另一個重要因素,我個人比較喜歡開篇的那段文字,倘若要說有何感想,具體也道不明。只知道,它所表達的深刻內(nèi)涵,并非一本書或連環(huán)畫能夠詮釋的。出于喜愛之情,我刻意把那段文字記錄下來,現(xiàn)將它分享給大家,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zhuǎn)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發(fā)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有喜就有憂。遺憾的是,我手里的那幾本《三國演義》連環(huán)畫,并非一個整體。而且,我也曾讓舅公幫忙找找,看看是否還有其他遺落的地方。結(jié)果,卻失望而歸。因此,能夠看上一部完整的《三國演義》連環(huán)畫,像一顆埋在心底的種子,迫不及待地想要迎來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或許是命運使然,當我懷著這種奇特的念想,在歲月的沉淀中苦苦等待時,一年以后的某天,上天送來一場不可多得的盛宴。那篇課文的名字叫《草船借箭》,選材于《三國演義》中的某個故事。
真的很感謝那次特殊的“相遇”,若不然,一個驚心動魄、巧用智慧的經(jīng)典故事,就這樣與我擦肩而過。那一次,我收獲了一個莫大的驚喜,即,中國古代四大名著,除了我所知的《三國演義》,還有《西游記》《水滸傳》《紅樓夢》。
二
時光偷偷帶走我們的青春年華,轉(zhuǎn)眼兩年的光陰一去不返。
彼時,上初中的我,接觸到了諸如水調(diào)歌頭、沁園春等詞牌名。當這些信息在腦海里形成合圍之勢,我驀地想起曾經(jīng)鐘情的《三國演義》連環(huán)畫里,開篇第一頁有“臨江仙”幾個醒目大字,便有了一探究竟的沖動。
那時家里窮,身上根本沒有零用錢,買書自然成了一種奢侈。我的想法是,先去就近的書店一探究竟,哪怕只是瞧上一眼,也會感到心滿意足。
有希望就有失望。一個叫“新鑫”書店的地方,我前后去了三次,不承想,里面除了讀書時的一些日常消耗品,就是一些五花八門的武俠書籍、言情小說,以及那個年代暢銷的一些書籍。反正,我連一本有關(guān)詞牌名的書都未找到。
也怪自己舍近求遠,竟稀里糊涂忘記學校有個不大的圖書室,由于里面分類詳細,我很快找到一本與詞牌名有關(guān)的書籍。只是過去那么多年,那本書的名字早已淡忘,但我清楚記得,“臨江仙”的確是一個詞牌名,這首“滾滾長江東逝水”便是明代文學家楊慎在四川瀘州時所做。
另一個好消息中的“壞消息”。在學校的圖書室里,我找到了關(guān)于《三國演義》的范本,可美中不足的是,那本書全以文言文為載體。當時的我,對文言文并無什么深入了解,更不敢在古人面前故弄玄虛,她仿佛一本“不倫不類”的天書擺在眼前,讓人心有余而力不足。
有一句話叫做“好奇害死貓”。我雖未被害死,但“中毒”至深。
事情還得從我查閱到“臨江仙·滾滾長江東逝水”一文的一周以后說起。那天,我和一位同學背著書包,鬼使神差地由趕場的那條街走過。大概走了一半路程,我發(fā)現(xiàn)有許多背著書包的同齡人,甚至比自己小個三兩歲的學生,前前后后,一波又一波地進入一家店面。出于好奇,我倆屁顛屁顛地跟了進去。哪里料到,里面全是各種臺式的大型游戲機,其間有幾臺非常顯眼,屏幕上清晰寫著“三國志”幾個大字的地方,吸引了我的眼球。加上,里面游戲?qū)θ宋锏耐昝琅湟簦瑒∏樽呦虻母鞣N關(guān)卡,我竟一時著了迷。尤其看見有人在操縱游戲機的搖桿和按鍵時,心底更是猶如千萬只螞蟻在爬,那種慌亂的感覺令我手足無措。
正當我盯著那個屏幕發(fā)呆時,與我一起進來的那位同學,不知道什么時候掏錢買了幾個游戲幣,說是這次請我玩。那一次,我倆玩得很盡興,以至于有人在喊,都要遲到了,兄弟們,快跑?。?br />
一聽這話,我和那位同學立馬起身加入奔跑的隊伍里,生怕晚了一步挨罵,大概運氣是比較好的那種,只在老師前一分鐘進入教室。有好幾位同學見我倆狼狽的模樣,都差點笑出聲來。
興許命里終有定數(shù),完全沒有意識到“危險”來臨的我,在自控力一步步逐漸崩潰的情況下,成了那家游戲廳的“忠實信徒”。因身上沒有零用錢,我會想方設法在就近的一些池塘、溝渠,捉來一些青蛙、蛤蟆、田雞,甚至有一次下到人家地里,偷偷摘了幾顆大白菜拿到街上去賣。
后來,成為游戲迷的我,在“三國志”的強烈熏陶下越陷越深,付出的代價是,成績直線下滑。這個強烈的反差,自然引起母親的注意。直到有一次,她悄悄進入游戲廳,玩得興起的我,右耳突然傳來一陣不知名的痛感,回頭一看竟是母親氣急敗壞地站在身旁。末了,她嚴厲地斥責道,還不趕快去讀書,再有下次,小心我打斷你的腿。
原以為,此次“事件”會輕描淡寫,不承想,母親下班回來,讓我跪了近一小時的搓衣板。
深刻的教訓,令我不敢再犯。加上,臨近期末考試,各科作業(yè)比平時多了一些,便沒有時間去考慮其他問題。久而久之,那個曾讓我平靜生活泛起一絲波瀾的“三國志”,隨風慢慢消散在歲月的漣漪里。
三
初中畢業(yè)前,一件煩心事曾令我頭疼不已。
某天下午放學回家,我發(fā)現(xiàn)裝著《三國演義》連環(huán)畫和其他喜愛書籍的長方形紙盒,全然沒了蹤影。尋根問底,原是母親見有個收廢品的師傅在四處吆喝,便把我們姐弟三人小學時的書本全賣了。當時,人家沒有零錢,母親又不愿吃虧,就瞅準我那個紙盒湊上整數(shù)一并給了對方。
那一刻,真不知說什么才好,欲哭無淚的我,只在夜深人靜之時,偷偷流下幾滴咸澀的淚水。后來,不知為何,竟對母親這種擅作主張的行為,萌生一絲不該有的恨意。甚至,本就沉默寡言的我,變得愈加安靜起來。每天除了上學、放學,似乎世界的一切與自己毫無關(guān)聯(lián)。
事情的轉(zhuǎn)機出現(xiàn)在一月以后。那天下午放學回家,路邊一個不大的攤位,有位老奶奶想買點菜,苦于身上的錢沒有多少,就與攤主討價還價一番。然而,老奶奶越是這樣,攤主越是不依不饒,最終的結(jié)果可想而知。
這時,我在心底暗想,若買菜的是母親,她買不到菜的話,我們姐弟三人豈不要餓肚子?
思緒倒帶般回到母親賣掉書本的那一幕,終于明白她用那個長方形紙盒里面的東西,換取微薄收入的無奈之舉。想通了以后,我在心底安慰自己,興許與《三國演義》連環(huán)畫只是有緣無分,希望它到了別人手里,能夠繼續(xù)發(fā)光發(fā)熱。
時光不緊不慢地走著,似乎這位戀上沿途風景的老人,在渴望另一半的神秘出現(xiàn)時,與清風、明月定下一個為期四年的相約。而我,有幸成為揭開神秘面紗的那個人。整整四年,一個頂好的跨度,有人說“四”這個數(shù)字比較吉利,寓意則是四季發(fā)財。我不清楚,這個說法到底合不合理,那一年,自己確實發(fā)了一筆“橫財”。
彼時,從部隊退伍回來的我,正耐心等待單位工作的分配。湊巧,姐姐和姐夫被一同派往南京出差,他們在貴陽的房子便無人照看。交給其他人不怎么放心,左思右想之下,就想到了我。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就讓這副待業(yè)的身板繼續(xù)發(fā)光發(fā)熱,所以,我想也沒想便答應下來。那段時間,于我而言,有些十分孤獨。畢竟是在廠區(qū)的家屬房,我一個人也不認識,每天只得站在陽臺曬曬太陽,或看看電視,借以打發(fā)百無寂寥的時間。
一星期左右,我用電腦看電視,無意間打開一個比較醒目的詩詞網(wǎng),很快被里面一些實實在在的東西所吸引。其中,一篇北宋詩人蘇軾寫的《念奴嬌·赤壁懷古》,令我欣喜不已。之所以那么說,主要有兩點。第一,開篇的第一句,亦就是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這句話所表達的主題思想,與我在《三國演義》連環(huán)畫中那首《臨江仙·滾滾長江東逝水》的第一句不盡相同。第二,全文所述說的內(nèi)容,使我對整個赤壁之戰(zhàn)的了解無形中加深了幾分。因此,不難想象,詩人是懷著怎樣心情與時空進行零距離的對話,才寫出這樣一篇流傳至今的曠世巨作。
也多虧那次意外的邂逅,使我對詩詞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隨著時光的不斷推移,按捺不住內(nèi)心沖動的我,開始嘗試創(chuàng)作一些簡單的作品。不過,那些舊作上得了臺面與否,連自己也沒底。畢竟,那時候,沒有一個像樣的老師從旁提點。我唯一收獲的是,一些長短不一的詩詞,哪怕是不再借助現(xiàn)代文的釋義,也能看出個一二三來。
時間開始定格,已從南京回到貴陽的姐姐、姐夫,聽他們說,出差的日子很難熬,就買了幾本書來打發(fā)無聊的時間??赡苁巧咸煊幸獾陌才?,偏偏那幾本書里,有一本十分厚實、以文言文為載體的《三國演義》,抱著試一試的態(tài)度,我立馬選定了它。不承想,這一次拿在手里全然沒了那種吃力的感覺,未到一頓飯的工夫,我成了那本書的忠實讀者。
“沒想到,這么有難度的一本書,你居然能夠讀得懂,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這是姐姐見我看得入迷,用來贊賞的一句話。
那一刻,我只微微笑了一笑,心底一陣美滋滋的。因為,高考落榜、中專畢業(yè),甚至兩年的軍旅生涯,我再沒有聽到類似夸獎的話語。
為何會有這般遭遇,我在心底反問。難道是自己私心太重,亦或我周圍的人,在俗世這潭渾濁的水波里,被洗滌成一副麻木不仁的模樣?
四
冬去春來,轉(zhuǎn)眼又是一載過去。每每回過頭來,看看自己走下的崎嶇坎坷,留給我們的記憶是那么的富有詩意,那么的讓人懷念。
國慶長假的某天,在貴陽上班的姐姐和姐夫,回遵義婆家小住了一宿。之后,起身前往鄉(xiāng)下看望姐夫的父母。當時,我和父母并未分家,一直住在小區(qū)那套四室一廳的房子里。故而,與姐姐、姐夫的見面,成為不爭事實。
確切地說,那本書是閑暇之余,姐夫用來打發(fā)時間的??刹恢裁淳売桑戳瞬坏絻砂夙?,便沒了心情。因此,我猜想,大概是姐夫與這本書有緣無分吧!
白話文的《三國演義》還是第一次見,我曾有過去書店購買的欲望,苦于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版本,就暫時斷了這個念頭。
真是想什么來什么!姐夫手里的書籍,正是我尋思好久的。而且,自他升為部門主管以后,看書的時間越來越少。姐夫知道我是個十足的書呆子,對三國方面的書籍也比較感興趣。本來這次打算送點什么禮物給我,可思來想去,又不知道哪種禮物最合適,他便以那本白話文的《三國演義》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