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詩人李東明最懂得蜀葵，所以給我們出了一個謎語——不是南枝不放花。
　　 人之修行，效仿花容，投人美麗。我學(xué)蜀葵，向陽而生，見光放花。所以，對蜀葵的了解，簡直要比了解我自己還深刻了。
　　
　　 一
　　 蜀葵在本地方言，叫作熟（shou）氣（季）子花，為什么這么叫，可能本地人的口音把“氣”“季”叫諧音了。但蜀葵名字之多，可能連植物學(xué)家和戶口管理機(jī)構(gòu)也會瞠目。這許多別名曾用名，老的，半老不新的，可能因蜀葵散布之廣而得。你以為有十?dāng)?shù)種？或者數(shù)十種？怎么說呢，反正是很多很多，多得難以想象。我們來數(shù)數(shù)看：正名蜀葵，別名有蜀季花、端午錦、龍船花、一丈紅、丈紅花、戎花、戎葵、荊葵、胡葵、棋盤花、一丈紅，她還被稱作吳葵、荊葵、唐葵、立葵、花葵、紅葵、大花、單片紅、梅雨葵、熟季花、蜀季花、蜀其花、步步高、節(jié)節(jié)高、衛(wèi)足葵、麻稈花、波波頭、豆腐花、栽秧花、斗篷花、餑餑花、餑餑團(tuán)、光光花、咣咣花、端午花、大蜀葵、大福琪、大秫花、大麥?zhǔn)?、秫秸花、不害羞、?cè)金盞、果木花、公雞花、檊杖花、雞冠花、餅子花、燒餅花、舌其花、植旗花、大蜀季花、白淑氣花……這一連串的令人頭暈?zāi)垦５拿?，就像說相聲的報菜名報地名，讀一遍也會口干舌燥，但每一個名字后面都有一個故事，這故事就是對蜀葵的一份真情。
　　 我曾不服老，拿出時間專門背誦蜀葵的別名，的確是一種好享受。直接說了吧，我就是很愛蜀葵，背著名字，就像喚著我的孩子，好熱鬧?。?br />　　 這也從另一個方面說明了什么？愛！喜歡！就如對身邊的貓貓狗狗起一個愛稱一樣，人們因為熟悉喜愛才給其起了一個個自己認(rèn)為好聽好記接地氣的名字。故，蜀葵可謂是眾芳之中名稱最多的花卉，沒有之一。
　　 錦葵目下有錦葵科。錦葵科就有眾多屬下，中國有16屬，數(shù)十變種或變型。蜀葵就隸屬于錦葵科旗下的一個小小部屬，多年生草本，花型大，自下而上循序綻放?；ㄆ诤荛L，耐寒耐旱，春夏秋三季都會開花。
　　
　　 二
　　 蜀葵可不是毫無來歷的野孩子。她可是古書上有記載的有名有姓的正牌花卉，傳承有續(xù)，歷史久遠(yuǎn)。說她是大家閨秀吧，也不盡然，她不像牡丹那么高傲富貴；你說她是小家碧玉吧，也不盡然，她不是生于書香之家的小戶女子，羞澀扭捏。蜀葵就是自己，風(fēng)風(fēng)火火，從古到今，敞開心扉：我就是我，大名小名多矣，不亦樂乎！
　　 聽說過芘芣(音pífú)這個名字嗎？認(rèn)識荍(音qiáo)這個字嗎？再早早不過這兩個名字。對，這就是古時蜀葵的大名?！对姟り愶L(fēng)·東門之枌》：“視爾如荍，貽我握椒?！泵珎鳎骸扒J，芘芣也?！标懎^疏云：“芘芣一名荊葵，似蕪菁，華紫緑色，可食，微苦?！避牌]，古書記載，又名荊葵、錦葵、荍。蜀葵，是現(xiàn)代的名，其來歷不淺啊。
　　 《毛詩·陳風(fēng)·東門之枌》序詠云：“東門之枌，宛丘之栩。子仲之子，婆娑其下。榖旦于差，南方之原。不績其麻，市也婆娑。榖旦于逝，越以鬷（音同宗）邁。視爾如荍，貽我握椒?！?br />　　 《西漢毛萇傳》中說：荍，芘芣也。椒，芬香也。東漢《鄭玄箋》載：男戲連立女交會，而相說曰：我視女之顏色，美如芘芣之華然，女乃遺我一握之椒，交情好也。椒，即花椒，有香氣。
　　 在我國最古老的辭書《爾雅》中，蜀葵還被稱為“菺”和“戎葵”?！稜栄拧吩疲骸叭G，戎葵?！比G，就是蜀葵。何以又稱“戎葵”？古蜀國地處西南，古稱西邊的民族為“西戎”，“戎葵”產(chǎn)地是“西戎”，故名戎葵。金代人祝簡詩云：“更有戎葵亦堪愛，日烘紅臉酒初醺?！笨磥恚湃似鹈趾苤v究的。晉代傅玄有一篇《蜀葵賦》：“蜀葵，其苗如瓜瓠，嘗種之，一名引苗而生華，經(jīng)二年春乃發(fā)?！闭f明至少在晉代，蜀之葵名稱已定，名字冠于蜀葵。
　　 蜀葵就像一個古代的英雄人物，怪不得古籍一遍一遍地?fù)v鼓，仿佛是怕我們忘記了它。
　　 蜀葵的家鄉(xiāng)屬于四川，古書記載甚明，最早于晉一直到清，如《詩經(jīng)》《爾雅》《夏小正》《本草》《千金方》《花鏡》等都確定蜀葵原產(chǎn)地不變。即便錦葵科之錦字，我以為也與四川有關(guān)。蜀葵屬錦葵科，這就對了。
　　 如此具有獨特魅力的植物，冠“蜀”于花名，似不多見。各省都有省花之類，但似乎沒有用自己的省的簡稱稱之為某花的。而蜀葵可以說開了歷史先河。廣州市雖名花城，但無具體所指某花。杜甫詩曰“花重錦官城”，錦官城即成都市，又名錦城，以蜀錦著稱，故名錦城。蜀葵又屬錦葵科，蜀葵與錦城聯(lián)系如此親密，可見蜀葵的不一般之處，何況蜀葵與錦葵還以姊妹相稱。當(dāng)然，杜甫詩中所說的這個花，可能是木芙蓉，也可能是木槿，但我認(rèn)為，更有可能是蜀葵。那一片片繁花似錦的蜀葵，能不引起詩人的詩情遐思？
　　 這里說到錦葵與蜀葵，在花型大小、葉片形態(tài)、身形高低、花色多少上還是有區(qū)別的。但因長相酷似，如孿生姊妹，人們很難分辨出來，甚至混淆不分。其實，從輩分上說，蜀葵的輩分就比較低，是吧？
　　 你看，錦葵目——錦葵科——蜀葵屬。錦葵科有錦葵屬和蜀葵屬兩姐妹，樣貌又非常相似，移植到各地，分辨不清，也就可以理解了。反正老百姓不管那個，好看耐看，喜歡就是，管她姓甚名誰？
　　 翻閱古籍，察看百度，我花了太多的時間，只因蜀葵名勝。讀著，仿佛身在蜀葵的包圍中，被簇?fù)淼萌A錦一般，我都記得自己亮了，光鮮了。
　　
　　 三
　　 我從內(nèi)心就很喜歡這樣的花，感激這樣的花。當(dāng)我逍遙于天地之間，徜徉在自然之中，盡情感受這大美的有形與永恒之時，一花一草，一樹一鳥，一徑一水，一葉一石，都能引起共情。遠(yuǎn)離喧囂或視而不見聞而不聽，只有心靈的交集，在欣賞與贊嘆中尋求自己內(nèi)心的超然和如意。蜀葵就帶給人如此愜意的感受。
　　 首先，蜀葵是一種大眾化的花卉。她極其普通，極為樸素，絕對沒有嬌驕二氣。她適應(yīng)任何水土和環(huán)境，不挑不檢，不怨不忿。種下就能繁殖成片。家里，野外，砂礫，地角，甚至路邊，她的靚影都能把光彩映在人們的眼睛里。記得兒時，家里就種植過蜀葵?；ㄅ枋且恢槐贿z棄的凍裂了只剩下半截的破水缸，置于院子角落，鏟了幾鐵锨土，將收存的蜀葵餅，掰開搓一下，直接扔入，與土攪拌一下，不管了。這年，水缸成了特別的風(fēng)景，每每吸引我們駐足，還曾與之比過身高和生長速度，當(dāng)然，蜀葵很快就做了降維超越。家中的公雞母雞雞雛也會跳進(jìn)花叢覓食。
　　 蜀葵，不負(fù)種花人的心，不必費功夫。人如果活成蜀葵的樣子，多么好。想想，我這一代人，可能有點像蜀葵，扦插哪里，哪里就有花容；播種何處，何處就變樣。
　　 其次，蜀葵絕不矯情。不同于野草，雜于莊稼之中，農(nóng)人當(dāng)然不同意。自然而然要刈割除根。似乎雜草中沒有蜀葵的影子。說明蜀葵識大體顧大局，不會胡鬧到被嫌棄。也非自降身份，卻是自覺自愿讓出肥沃土壤，到發(fā)揮自己特長的地方去生根發(fā)芽開花結(jié)子。蜀葵羞與被農(nóng)民厭棄的植物為伍，不吵不鬧，收拾簡單的衣物，順從地聽任命運的安排。而有的花卻自恃高貴，玩矯情媚俗的情趣，往往是荒嬉歲月，浪費青春。有的花看去搔首弄姿，也許被人認(rèn)為是所謂的“風(fēng)雅”，但終歸讓人感到這不過是空虛與粗鄙的寫照。說好聽點是自降身份，不看場合；說難聽點是賣弄風(fēng)騷，不識好歹。自以為登的是大雅之堂，殊不知淪為權(quán)貴的玩物而不自知。蜀葵不。蜀葵有自知之明，自知平民身份，怎會丑小鴨變天鵝？那不過是童話哄騙不懂世事的傻妞兒，灰姑娘就是灰姑娘，公主就是公主，高攀只能自取其辱。所以，蜀葵在自然的懷抱里放飛自我，自由自在，抒寫屬于自己的篇章。
　　 第三，蜀葵雅俗共賞，俗中見雅，雅中脫俗。唐代的陳標(biāo)就對著一片蜀葵感嘆：“眼前無奈蜀葵何，前資深紅數(shù)百窠。能供牡丹爭幾許，得人嫌處只緣多?！闭蛱?，太平凡了，就被選擇性忽視。你看牡丹富貴榮華集于一身，被人追崇，誰去瞥一眼那成片的蜀葵呢？
　　 宋代的司馬光在《和昌言官舍十題蜀葵》一詩中，也表達(dá)了這一層意思，他寫道：“白若繒初斷，紅如顏谷酡。坐疑仙駕嚴(yán)，幢節(jié)紛駢羅。物性有常妍，人情輕所多。菖蒲儻日秀，棄擲不吾過?！笔窨ㄏ裣勺右粯用利?，但是因為太過常見了，不被人們珍視。
　　 一想，為何要被珍視呢？那么接地氣，就是一種品質(zhì)是吧？我一生并非沒有想做牡丹的想法，但自知不成，那就做一株蜀葵，從此不變我的心志。所以，蜀葵就成了我的榜樣。
　　 但是，正因為這常見的俗，才廣為栽植，成為大眾情人。你說她雅，重瓣蜀葵，勝似牡丹芍藥，不失身價；你說她俗，花色五彩，絢爛多姿，不讓群芳。人生境界的高與低，不在乎環(huán)境的優(yōu)與劣，也不在于所居位置的層次，只取決于人的追求是什么。而蜀葵的目的很明確，點染自然，燃燒青春，不求聞達(dá)。其簡簡單單的生命卻使累積的底韻，映照生命的長河以致遠(yuǎn)。
　　 蜀葵太樸素了，天然去雕飾，素顏競風(fēng)流。她有可能被某些人列入下九流或不入流，某些人崇仰的是高貴，奢華，品位。所以，他們不屑于蜀葵的低調(diào)。而蜀葵注定不是皇親貴族。她不在乎。她不貴不顯，不驕不爭，煙云絢爛，花香滿手。忽然想起袁枚一首《苔》的小詩：“白日不到處，青春恰自來。苔花如米小，也學(xué)牡丹開?！标柟庹詹坏降谋酬幪?，生命照常在萌動，苔蘚仍舊長出綠意來；苔花如米粒般微小，也有高貴的品質(zhì)，挑戰(zhàn)自我，綻放生命之花。蜀葵亦是。崇尚平凡，挑戰(zhàn)奢華，走普通之路，自然綻放，無視華麗。還有什么可以與之媲美?
　　 第四，不拘一格，任性自我。蜀葵的性格是熱烈的，奔放的，不拘一格，天下我為之，有點土壤就茂盛，給點陽光就燦爛。
　　 有著川女妹子火辣帶麻辣的性格，瘋丫頭似的，生命力旺盛如斯。因其花期長，一年四季，都能看到她的影子。我最喜歡的還是一丈紅這個名字。蜀葵身高可達(dá)丈許，花多為紅色，江浙一帶稱其“一丈紅”。我忽然想起《水滸》中的“一丈青”來，女漢子的英姿颯爽，豪俠仗義之氣概，其氣魄不讓須眉。一丈紅說的是她的身高。她可以任性的成長，也不見她吸收多少營養(yǎng)呢，個子卻是迎風(fēng)而長，自由自在，丈余的個子，哪種草花可同其比高？說一句俗語就是，在好看的花里她最高；在體高的花中，她最美。美與高在她身上得到完美融合。難怪在明代成化年間，島國使者用沒見過世面的樣子驚嘆：“花如木槿花相似，葉比芙蓉葉一般。五尺欄桿遮不住，尚留一半與人看?！币馑际钦f蜀葵花似木槿，葉似芙蓉，伸過五尺欄桿，尚有一半在外，足有一丈高。這在《西墅雜記》中有記載。
　　 唐代詩人岑參是著名的邊塞詩人，忽然一日，看到蜀葵，忍不住作《蜀葵花歌》：“昨日一花開，今日一花開；今日花正好，昨日花已老。始知人老不如花，可惜落花君莫掃；人生不得長少年，莫惜床頭沽酒錢。請君有錢向酒家，君不見，蜀葵花?！笨梢?，邊塞詩人也被蜀葵的魅力吸引，作詩感嘆繁花正好，韶華易逝，人生苦短，要珍惜光陰。蜀葵的感染力如此強(qiáng)大，讓久經(jīng)風(fēng)霜磨礪，內(nèi)心鐵一般堅硬的岑參也心有感觸，這就是傳說中的鐵漢柔情吧？
　　 第五，向陽而生，目標(biāo)如一。贊頌蜀葵的詩人很多。但明代李東陽則從另一個角度詠頌：“羞學(xué)紅妝媚晚霞，只將忠赤報天家?？v使雨黑天陰夜，不是南枝不放花?！辈幻耐硐?，貶抑百花，褒揚(yáng)蜀葵，烘托清高，渲染不轉(zhuǎn)向的堅定性格?！安皇悄现Σ环呕ā敝猿蔀榫洌蛩膱远ㄐ叛鼋K生不變。蜀葵做到了這一點，才被詩人贊賞。蜀葵就是這樣淡然，物我兩忘，安之若素。正所謂，持一顆閑心，看我向陽而生。蔣忠的《墨葵》則做了進(jìn)一步闡述：“密葉護(hù)繁英，花開復(fù)已深。莫言顏色異，還是向陽心?！崩顤|陽的南枝還是婉轉(zhuǎn)描述，而蔣忠則直接褒揚(yáng)：向陽心。墨葵很少見，故有顏色異，但向陽之心不變。
　　 蜀葵為詩人贊頌，是她的向陽性。唐代白居易曾經(jīng)寫道：“葵枯猶向日，蓬斷即辭春”，唐代詩人唐彥謙在《留別》中寫道“花染離筵淚，葵傾報國心，龍?zhí)肚С咚?，不似別情深?！本辰邕M(jìn)一步上升，傾心報國，追求光明，正能量多多，舍我其誰？
　　 除了向陽之外，蜀葵還有一個名字叫作衛(wèi)足葵。其意出自《左傳·成公十七年》：“仲尼曰：‘鮑莊子之知不如葵，葵猶能衛(wèi)其足?！倍蓬A(yù)注：“葵傾葉向日，以蔽其根?！笔钦f蜀葵葉子蔽日護(hù)根，故名衛(wèi)足葵。衛(wèi)足葵的典故出于此。對于蜀葵，唐代大詩人李白不可能無詩。他在《流夜郎題葵葉》中寫道：“慚君能衛(wèi)足，嘆我遠(yuǎn)移根。白日如分照，還歸守故園?！崩畎自鞣乓估?，觸景生情，以詩表達(dá)了對蜀葵留守故園的羨慕之情。（有人說典故中的葵是向日葵。非也。向日葵是舶來物種，原產(chǎn)南美，屬于菊科，引入我國時間大概是明代正德或萬歷年間。蜀葵土生土長，正宗中華植物。）
　　
　　 四
　　 蜀葵的品種太多了，說出來令人眼花繚亂，據(jù)統(tǒng)計多達(dá)七百多種。品種多，名字也多，而花型花色也十分眾多，單瓣、復(fù)瓣、重瓣；白、黃、紅、橙、紫以及黑色。這真是一個神奇的花卉。在植物的王國中，蜀葵是普通的，屬于平民階層；蜀葵又是樸素的，屬于素面朝天。同時，蜀葵是驕傲的，家族龐大；蜀葵還是開放的，四海為家。蜀葵適應(yīng)各地各國的氣候，生長起來無拘無束，花開起來五顏六色，燦若云霞。且層層攀登，步步高升。蜀葵還不拒任何土壤，有點土壤就繁茂，給點陽光就燦爛。花落成花餅，子多多益善，撒下就是一片花的海洋。還把花種撒向了世界。蜀葵花熱烈奔放，還能予人祥和澄明氣象。如皎潔明月照人滿懷；如高山冰雪，蕩滌一切煩惱愁緒；如和煦春風(fēng)，撫平胸中的戾氣傷痛。放眼望去，成片漫坡的蜀葵，能不讓人敞開心扉，消除胸中塊壘？
　　 因此，蜀葵是是詩人詠嘆的對象。人贊譽(yù)它“能共牡丹爭幾許”，有人頌揚(yáng)它“自不同凡卉”，有人形容它“新染鵝黃色未干”；有人描述它“翠干抽筠直，朱華剪彩重”；宋代著名歷史學(xué)家、文學(xué)家司馬光曾經(jīng)寫過一首《客中初夏》：四月清和雨乍晴，南山當(dāng)戶轉(zhuǎn)分明。更無柳絮因風(fēng)起，惟有葵花向日傾。宋代王镃也在《葵一詩中，贊揚(yáng)了蜀葵的這種向陽性：片片川羅濕露涼，染紅才了染鵝黃。花根疑是忠臣骨，開出傾心向太陽。唐代詩人徐寅的《蜀葵》：劍門南面樹，移向會仙亭。錦水饒花艷，岷山帶葉青。文君慚婉娩，神女讓娉婷。爛熳紅兼紫，飄香入繡扃。
　　 明代畫家唐伯虎有一幅扇面，叫做《蜀葵圖》，畫上有題詩：“端陽風(fēng)物最清嘉，猩色戎葵亂著花。雄黃更擾菖蒲酒，杯里分明一片霞?！痹诹硪皇住洞婅非袑懙?，“海榴半吐綻，蜀葵如錦簇”，則形容了初夏蜀葵花開如錦簇的繁盛場景。
　　 蜀葵還是畫家的筆墨首選。從五代花鳥畫家周文矩，到北宋的趙昌，南宋的李嵩、毛益、魯宗貴，元代的錢選、唐棣，明代的沈周、文征明，唐寅，清代的惲壽平、蔣廷錫、馬荃、李鱓，以至近現(xiàn)代畫家吳昌碩、齊白石、陳半丁、陳師曾、徐悲鴻、潘天壽、張大千、李苦禪、江寒汀、胡絜青、陳子莊、俞致貞、程十發(fā)等，都創(chuàng)作了眾多展現(xiàn)蜀葵花美麗的繪畫作品。不僅如此，蜀葵還出現(xiàn)在外國畫家的筆下，如有名的丟勒、卡巴喬、提香、萊頓、柯羅、塞尚、莫奈、列賓、梵高等等，蜀葵在他們畫作中燦爛而輝煌。
　　 蜀葵不但是中國的，還是世界的。平凡的植物，必是在不平凡的路上一路前行。大眾化的植物，也必然有著眾多不平凡的人去維護(hù)培育。比如，宋代的刁繹就總結(jié)培育繁殖蜀葵的方法，并寫成詩句流傳下來。他在《雨后城上種蜀葵效轆轤體聯(lián)句》中寫道：“土培憂壓嫩，竹插為扶欹。疏密齊行列，芳華遞疾遲。纖莖簪間導(dǎo)，繁蕊珥交垂。恐踐禽須逐，防侵草必夷。養(yǎng)完先固本，采折俟乘時。屢戒園夫守，頻煩墨客窺?！?br />　　 蜀葵花開串串，節(jié)節(jié)攀高，美不勝收，驚艷了世人，定睛了雙眸，也在剎那間撥動了心弦，令人心為之一動：遠(yuǎn)古而來的老朋友，你好！
　　 不是南枝不放花。蜀葵因一個“葵”字，就有了向陽而生而放花的習(xí)性。
　　 面窗向日，陽光射向我，我如蜀葵。一生都在修行，不管何種修煉之法，皆有共性，那就是“向陽”。
　　
　　 （2023年12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