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那天上午，蓉城的天氣并不好。天色陰陰沉沉，看樣子，大概率要下雨的前奏，霧霾也較嚴(yán)重。
　　
　　 一
　　 到了下午，午休時間，終于聽到外面?zhèn)鱽礓冷罏r瀝的雨聲，徘徊了整整一個上午的冬雨，猶豫再三，最終還是忍不住落了下來。這是進(jìn)入二〇二四新年的首場冬雨，也是今冬以來的第一場雨。蓉城今冬氣候偏干，不似往年，總能下幾場濕濕冷冷的冰雨。
　　 與此同時，北方地區(qū)都在下雪。寒冷的冬季，要下就該下雪，比較合時宜，雪比雨更受歡迎，是冬天的正常狀態(tài)。不過，若是雪太大了，也有煩惱，聽說山東威海的大暴雪，足有半米多深。新疆也在下大雪，東北、北京的大雪，已經(jīng)造成了雪災(zāi)。凡事過度了也麻煩，影響到了人們的日常生活。
　　 縮在四川盆地低凹處的成都平原，卻連下一場冬雨似乎都還猶豫不決，在下與不下之間，老天爺還要反復(fù)斟酌許久。要是擱在春夏秋那三季，他可從來不會含糊，二話不說，說下就下，不跟你商量。有時候連綿不絕，下起來沒完沒了，根本剎不住車。成都?xì)v來多雨，且愛下夜雨，古成都的代言人杜甫有詩為證：“好雨知時節(jié)，當(dāng)春乃發(fā)生。隨風(fēng)潛入夜，潤物細(xì)無聲?！辈粌H春天，在其他季節(jié)，也偏好在夜里下雨，已形成固定模式，是這里的特色。
　　 之前，自己寫過一篇文字，記錄了去年一年中，春夏秋三季之《雨中即景》的文，卻唯獨缺乏一場凜冽的冬雨。今天機(jī)會來了，而且就在新年第一天，元旦節(jié)之際，不期而至，豈能放過與它近距離接觸的機(jī)會。許久未見，幾乎淡忘了蓉城冬天下雨時的樣子。
　　 站在陽臺上，望向遠(yuǎn)處，卻是霧氣蒙蒙，昏昏暗暗，視線不明。鉛灰色的濃霧，籠罩一切，把近處的高樓團(tuán)團(tuán)圍住，像是給蒙上了一層紗巾，若隱若現(xiàn)。遠(yuǎn)一些的高樓，則完全看不清楚，被濃霧覆蓋。左側(cè)前方那里，原本有兩棟淺黃色的高樓大廈，此時樓天一色，消失在神秘的天空中，像是從大地上突然蒸發(fā)了，看不見，尋不著，了無痕跡，和天空融為一體。蒙蒙濃霧里，只能隱約看見近處的這幾棟樓房，也有點模糊，眼睛像是被一層白膜罩著，使勁去揉眼睛也不管用。
　　 “林深不可見，霧雨霾髻鬟”，蘇軾在《峽山寺》中的所見，跟此時有點相似。只是這里不是山野之林，而是城市森林；霧雨也沒那么大，不至于連發(fā)髻也被籠罩到看不見。不過詩人向來以大膽的夸張和形象的比喻見長，不知道霧雨是不是真有那么大呢？說不定跟此時此刻的情景相差無幾。
　　 然而此時不僅霧氣濃重，空氣里面還有霾，今天的天氣預(yù)報說有霧霾。霧和霾可不是一回事，兩者之間區(qū)別很大。比如，霧和霾它們的能見度范圍不同，霧小于1公里，霾小于10公里；相對濕度不同，霧大于90%，霾小于80%；厚度不同，霧只有幾十米至二百米左右，霾可達(dá)1-3公里左右；邊界特征不同，霧邊界清晰，穿過霧區(qū)有可能會是晴空萬里，但霾與晴空區(qū)間沒有邊界線；顏色不同，霧是乳白色、青白色，霾是黃色、橙灰色；成分不同，霧是由水滴組成，霾是由塵粒、煙?；螓}粒等組成……
　　 凡此種種，說明霧和霾不同。作為市民，我們自然希望有霧可以，最好不要有霾，畢竟它對身體有害。
　　 在成都，但凡人們在這樣的霧霾天里出門，視線和身體健康都受到影響，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出行時一律免費(fèi)，刷卡乘車不會被扣費(fèi)。這也算是一種小小的彌補(bǔ)，貴在體現(xiàn)出政府對市民的一種關(guān)愛方式。
　　 濃重的霧霾，不由得讓我聯(lián)想起，自己曾經(jīng)看過的一部外國電影，名叫《迷霧》的恐怖片，有點嚇人。劇情是濃霧中藏有變異的怪獸，傷害了許多人。當(dāng)然，電影主要想挖掘人的內(nèi)心，在人們被困在密閉空間里時，面臨危險時的本能反應(yīng)，以及對人性的考驗。那時候，最可怕的反而不是那霧中的怪物，而是人類自己本身。
　　 影片中的好多人，都在大霧里消失，被霧里的怪獸襲擊，造成傷亡，令人恐懼。而眼下，似乎這霾就成了那襲擊人類的怪物。它隱藏在濃霧里，變身成霧，以假亂真，真假難辨，伺機(jī)對人類造成傷害。它對人體危害性極大，能引發(fā)細(xì)菌性疾病，誘發(fā)呼吸道疾病，引發(fā)心腦血管疾病等。所以在霧霾天，最好盡量少出門，緊閉門窗，不讓它飄進(jìn)到室內(nèi)。如果有條件，還可以給家里添置一臺空氣凈化器。霧霾天下雨，應(yīng)該可以沖刷掉大氣中的有害煙塵顆粒，幫助凈化空氣，從這方面講，下場冬雨也有好處。
　　
　　 二
　　 地面濕漉漉，滴滴答答的雨點聲，時時傳來，不緊不慢。外面冷兮兮，讓我下意識縮緊了脖子。不過，冬日里依然有綠色存在，增添了一些生機(jī)，讓人頗感欣慰。
　　 樓下的大樹，還是碧綠色，只有一兩棵大樹的葉子發(fā)黃。有的葉子黃中帶紅，給蕭瑟冬季增添了一抹艷麗的色彩，變得斑斕。大樹葉子本身的深綠、新綠、淺綠，加上那黃色、紅色，讓樓下這一片的景致，色彩繽紛。
　　 陽臺上，三角梅的綠葉子還沒掉完，約有三分之一多，不到一半。紅火的三角梅花，所剩不多，大概還有三分之一弱一點。開敗了的大紅花，都已經(jīng)凋零，只剩下那些小花朵兒，從花骨朵才開始長，花形還不太大，在刺骨寒風(fēng)的雨天里，我見猶憐。它們有些生不逢時，不知寒冬已來臨，仍像臘月里盛開的臘梅花一樣，在堅強(qiáng)開放，花雖不多，讓人看了心生歡心。
　　 陽臺上那一大盆芫荽，又叫香菜，長得正旺，油綠綠的，身姿挺拔。大片大片帶鋸齒狀的葉子，和那相對粗壯的莖桿，齊刷刷的伸出花盆一大截，形成一排，朝一邊倒。那是有陽光的方向，它們倔強(qiáng)而執(zhí)著，向陽而生，追求光明和溫暖。萬物生長靠太陽，植物和人一樣，都離不開光與熱。
　　 芫荽不怕冷但怕熱，能耐嚴(yán)寒，不耐酷暑。寒風(fēng)中，它散發(fā)出一陣與眾不同的氣味，隨著一陣風(fēng)吹過來，獨特奇妙的香氣溢滿鼻腔，那是香菜特有的味道，只有對喜歡吃它的人來說，才覺得好聞。對不喜歡吃的人來說，簡直就是一種折磨。
　　 香菜、折耳根、榴蓮等，這些含有特殊氣味的蔬菜和水果，屬于比較極端化的東西，兩極分化極其嚴(yán)重。喜歡的人會很喜歡，不喜歡的人則根本接受不了。我就很沒口福，香菜作為調(diào)料，可以接受，能偶爾使用一下，但我接受不了榴蓮的味道，無福消受。
　　 世界上類似的事情還有很多，也包括為人。不管什么原因，總有一些人喜歡你，也總有一些人不喜歡你，不過人生短暫，要為自己而活，需要自我一點。既然怎么過都是一生，你的人生你做主，做好自己就好，不必在乎別人的眼光。
　　 還有寫文，風(fēng)格迥異，經(jīng)歷不同，認(rèn)知不同，這都正常。重要的是，在愉悅自己的同時，還能引起同類之人的共鳴，已然足矣。
　　 時值冬日，萬物荒蕪，眼下陽臺上不像其他季節(jié)，沒有花香沁人心脾，但有菜香沁人心肺也不錯，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知足常樂。
　　 冬雨細(xì)細(xì)密密，很容易讓人忽視它的存在，除了它帶來的寒冷，讓人刻骨銘心。雨下得時間并不長，傍晚讓天色更加黯淡，周遭的樓房，慢慢被黯黑侵蝕，天就要全黑了。
　　 二〇二四年元旦，新年的第一天，就這樣，在滴滴嗒嗒的小雨中和濃重的霧霾里，開啟了新的歷程。
　　
　　 三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時間好像變得鬼鬼祟祟，就像個小偷，舉止偷偷摸摸。這不，趁人不注意，在不知不覺中偷走大把光陰，悄然溜走。轉(zhuǎn)眼之間，就來到了大寒節(jié)氣。
　　 這天早上，明顯感覺到來者不善的寒意，果然和大寒的節(jié)氣很登對，名副其實。也是到了該冷的時候了，此時再不冷，更待何時。又聽見外面?zhèn)鱽礓冷罏r瀝的雨聲，大寒節(jié)氣下雨，讓天氣更加濕冷。今年蓉城很少下雨，除了元旦那天下了一點小雨，這是冬季以來的第二場雨。跟上次一樣，下雨時間也不長，幾乎讓人沒啥感覺。我起床時，它已然停了。神龍不見尾也沒見首，躲躲藏藏，神秘兮兮。
　　 天色依舊陰沉，灰色蒙蒙，估計還是有霧霾，視線有些不清。地面基本干了，只有個別處還殘留著一小塊濕地，證明雨水曾來過的痕跡?？諝饬栀?，拉開窗子，一股寒風(fēng)頓時吹來，臉上明顯感覺到冰冰涼涼。時下已經(jīng)是四九寒天，而且今天還是大寒節(jié)氣，正是最冷的時候。
　　 這股寒冷，真的是久違了，讓我似曾有感。很像那一年，我們幾個女性友人，去西嶺雪山游玩，一下車時的那種感受。也是一股類似的逼人寒氣，撲面而來，掃過臉龐，直沖鼻腔，讓人猛地一驚醒。就像是吃下了一口雪糕，頓時透心涼，渾身一激靈。
　　 那里群山圍繞，森林廣袤，空氣清新，富含大量負(fù)離子，是天然的大氧吧。對當(dāng)時逃離都市霧霾的我們來說，就是在大自然的氧吧里暢快吸氧。雖然也是涼意侵襲，寒冷刺骨，但又有一種說不出的爽快感。嗖嗖嗖的寒風(fēng)中，全是大量有益于身心的富氧，就是在吸氧，直灌進(jìn)呼吸系統(tǒng)，對飽受霧霾摧殘的雙肺，非常受用。當(dāng)時只想大口大口的盡情呼吸，讓清新的氧離子在肺里反復(fù)循環(huán)，趕走那些侵占肺腑、惡意滿滿的，肉眼看不見的霧霾小怪獸。眼下卻是在市區(qū)內(nèi)，雖跟雪山腳下一樣冷，但缺少那種清新之感。市區(qū)自然無法跟山下相比，空氣質(zhì)量完全不是一個層級。真冷啊，手放在外面，都覺得有些僵，趕緊把手揣進(jìn)口袋，暖和一下。
　　 畢竟位于南國，雖然寒冷，但樓下依然有綠色存在。除了一兩棵臭椿葉子變黃，干枯落盡，其他那些女貞樹依然碧綠。陽臺上，我們還栽有一盆茴香，那是之前試驗性撒下的一些茴香種子，沒想到，它成活率極高，生命力非常頑強(qiáng)。從一根根纖細(xì)如豆苗的黃綠嫩芽，逐漸長成文竹一般形狀。以為它天生嬌弱，不一定成活，沒想到后期長得比文竹還粗壯?，F(xiàn)在再看去，朦朦朧朧，青綠如一大團(tuán)仙霧，仙氣十足。主干越長越粗，已經(jīng)有大拇指那么粗，伸出去老高。分枝上又長出來細(xì)細(xì)長長的尖葉，其實就是一些須須絲絲，細(xì)如松樹的松針，密密麻麻分布開來。最粗的那根主干，像竹子一樣一骨節(jié)一骨節(jié)的分開。在中心處繼續(xù)再度分叉，露出一團(tuán)毛茸茸的像狗尾巴草，又像是一尾綠色的羽毛。就是這些密密實實的草毛，長開了以后，會變成細(xì)細(xì)如松針般的綠葉子。
　　 眼見茴香日復(fù)一日長大，見證過它的成長過程，越來越旺盛。顏色以綠色為主，根據(jù)生長先后順序，有深綠、青綠、翠綠、嫩綠、黃綠。粗壯的空心桿，看著像是有中空之感，實則不然。等用手去試著從外面捏了一下，原以為它會弱不禁風(fēng)，軟軟的，沒想到居然很硬朗，硬梆梆的，確實跟青青的竹子桿很相似。越發(fā)佩服它頑強(qiáng)的生命力，看來，凡事不可以貌取人，也不可以貌取苗。瞧它多棒，從最初的嬌弱模樣，其貌不揚(yáng)，繁衍成今天的一大團(tuán)，一大簇，生機(jī)勃勃，帶給我們驚喜，由衷折服。由此可見，每一個弱小的生命，都不可輕視，值得敬重，自有它能承載的力量。每一個成長強(qiáng)大起來的背后，都在暗自發(fā)力，付出過人們難以想象的艱辛和努力，苗一樣，樹一樣，人也一樣。
　　 它旁邊的那盆火蔥，一直油綠，硬硬的葉子很有力，直挺挺的，又高又長，直沖向陽。火蔥也不怕冷，長勢喜人，我們總是吃不及，好些沒顧得上掐的蔥葉子，在寂寞無望的等待中，逐漸失去了生機(jī)，由綠變黃，最后干枯似雜草，白白逝去，有些可惜。還有那盆曾經(jīng)盛開驚艷過的，像仙人掌一樣的令箭荷花，已經(jīng)繁衍成一大片，滿滿一大盆，讓我對它充滿了期待。期許它像以前一樣，再帶給我們意外的驚喜。它們都是綠色的存在，綠色代表了生命、生機(jī)和力量，在這冬日的世界里，獻(xiàn)上盎然綠意，讓人感動，欣喜。這幾盆綠色植物，都沒被雨水打濕，它們淋不到雨，保持著相對干燥。
　　 蓉城一年四季都愛下雨，春雨貴如油，特別是四月清明節(jié)前后，稀稀拉拉的能持續(xù)下一個月。夏天愛下雨，有時候下雨天比晴天還多，整個夏天不咋覺得熱，非常受歡迎。秋雨跟春雨相似，一下起來就沒完沒了，秋雨綿綿，一場秋雨一場寒，誠如是也。冬雨像是雪上加霜，讓本就陰冷潮濕的盆地，更加濕冷，顯得有些冷酷無情。
　　 早上下雨時，我沒趕上看。等到晚上，又開始有陣陣雨聲傳來時，我已經(jīng)休息了，也沒有看著。夜里，只是隱約聽見那雨聲，似乎足足下了一整夜。雨聲不緊不慢，噼里啪啦，悉悉索索，敲打著窗臺。空氣越發(fā)濕冷，夜晚的溫度肯定又降了幾度。今冬的這第二場雨，就這樣在我的腦海里，意念里，悄悄地來，默默地下。它好像有點不好意思似的，只在夜里才出現(xiàn)?？磥硭业钠⑿赃€有點相似，都喜歡低調(diào)，靜靜地不喜張揚(yáng)，不想引人矚目，平淡是真，只要平凡。也好，白天下雨，總歸讓人不方便。這樣一想，這冬天的雨，倒也挺善解人意，讓人感到欣慰。
　　
　　 四
　　 數(shù)九寒天里，來到四九之后的第五天。
　　 感覺今天特別冷，在暖和的被窩里待著，不想起床。拿著手機(jī)玩，就看見QQ文友群里的老師在說：“都在寫冰雪，有啥好寫的。昨天大連零下十四度，都快把我凍哭了。”
　　 想起昨天，在朋友圈還看到，泰安老鄉(xiāng)在陜西榆林工作，那里居然是零下二十五度，我簡直無法想象有多冷，腦中沒有概念，更無體驗過。我小弟也在那里上班，還不知被凍成啥樣呢。以前看見他發(fā)過的照片，大雪紛飛，天寒地凍，光看著就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