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園】闖客(散文)
自從小時候有記憶時起,就時常聽村里人講起“闖外”。從“闖東北”到“闖江南”,說不完的新鮮事,講不完的外面花花世界。
老一輩在災(zāi)荒年頭沒辦法了,就投奔東北的老親戚,通常稱“闖東北”。新一代的有知識的青年,見識多一點,經(jīng)常聽說他們?nèi)チ藦V州、深圳、海南,大家稱為“闖江南”。再后來的比我大幾歲年齡的孩子們,早早的輟學(xué),在家也掙不出什么錢,被家里老人攆出去,投奔親戚到青島、威海、煙臺等省內(nèi)的沿海城市打工,我們也叫他們“闖外”。
再后來,也有一些人選擇離家近的,多數(shù)去了臨沂、日照去打工。在我們孩子們的眼里,他們也是闖外的“闖客”。如果“闖客”在外面混的好了,成功了,鄰里村里就會說“誰誰闖好了”。
小時候,我們不懂事,總認(rèn)為外面的世界很好很精彩??偸怯靡桓绷w慕的眼神崇尚這些“闖外”的人過年回家。因為那時候,他們每逢過年回家都帶一些糖,或者零食,穿著時尚,有的戴著手表,脖子上掛著相機(jī),手里拿著電話,甚至回家買來彩電,都是貧窮落后山區(qū)的我們少見的,渴望的,所以那時我們總是覺得他們很牛氣很厲害。
隨著年齡的增長,隨著見識的增多,我們也慢慢了解了“闖客”的辛酸。原來,“闖外”也不簡單,除非有熟人領(lǐng)著給介紹工作,否則在陌生的未知世界里,他們也是很迷茫很無奈,尤其是缺少文化的他們,在迅速發(fā)展的城市里只是“外來人”,像候鳥一樣年復(fù)一年的來回遷徙。有的人出去一年,也沒有拿到多少錢工資,但是為了拿到那些沒有結(jié)完賬的工資,不得不過完年再去那里沒日沒夜的勞動。有的常年負(fù)重體力活,有的長年上夜班,有的一周都休不了一天。有的因為無知,甚至把生命永遠(yuǎn)留在了某個城市,只剩下家人把他們的骨灰?guī)Щ貋砺窳恕?br />
隨著知識的增長,我也離開故園外出求學(xué),慢慢地理解了“闖客”的含義。在生活被逼無奈的情況下,只能壯著膽子,外出撞大運(yùn),自求多福,這種大膽無畏、勇為人先的精神就是“闖”,那種漂泊四海、無法定居城市的人對于打工的城市而言就是“客”,合并起來就是“闖客”。原來,在我記憶中的曾經(jīng)多次羨慕的“闖外”,竟然含著如此的含義。
隨著我求職工作了,我也成為了一名“闖客”。好像與上述的“闖客”有些不同,我只是比他們多上了幾年學(xué),比他們多學(xué)了些知識。記得那一年過年回家,在村里老人的眼里,我就像是一名成功的“闖客”。走在村里的路上,村里人見到后就到招呼“什么時候回來的?”“在哪里工作?”“有對象了嗎?”那些小孩子見到了,仿佛見到的外來客人一樣,眼睛盯著看,又不好意思多看一樣過一陣就躲開了。我見到小孩子,因為常年在外很少回老家沒見過,總是感覺與見到的外地人、陌生人一樣。
從“近鄉(xiāng)情更切”到“唯有村前靜湖水,春風(fēng)不改舊時波”,我的心難以平靜。因為我在外“闖”得也很不尋常,既不像有些人那么艱難,也不像別人想的那么簡單。漂泊的日子里,我邊工作邊學(xué)習(xí),時刻都在盡力努力前行。有很多的老鄉(xiāng),比我去青島那家公司早,但是沒有文化,掙了工資回家,離別時對我說“回家結(jié)婚”“明年去某地,不在來這里了”。在那樣普通的工作環(huán)境里,還有外地人(甘肅、四川、陜西)的親戚作為“闖客”經(jīng)公司里了熟人介紹前往工作。
而今,我已經(jīng)因工作定居,雖然我可能不如那些北上廣定居的“闖客”,但是故鄉(xiāng)的人見了我總是對我恭敬熱情。每次回到故鄉(xiāng),村里人總是不自覺的想與我拉近距離,還有人想讓我把他們的孩子帶出那小山村,帶到我所工作的城市,給他們的孩子介紹對象和工作。每每聽到村里人跟我拉起家常,感嘆“闖客”在某個城市怎么樣,我總是感覺時代就是大浪淘沙。
這些“闖客”的足跡,見證了各大城市時代的變幻,這些“闖客”的付出,成就了國內(nèi)市場經(jīng)濟(jì)的飛速發(fā)展,這些“闖客”的經(jīng)歷,更是見證了桑梓幾代人的變遷?!瓣J客”們帶著無知和無畏,把青春奉獻(xiàn)給了城市的發(fā)展,最終大部分年老時還是選擇回到了老家,等待與青山共存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