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我依然是我(隨筆)
子時已過,夜闌人靜,唯有時鐘的“滴答”聲,不時傳入耳畔,不停訴說著蒼白的過去,并難以預知的未來。我燃一支煙,望向窗外的明月與滿天的星子,任思緒肆無忌憚地伸延開來,可謂“明月年年有,年年人不同”。
煙,一點一點地燃著,忽明忽暗,像極人生,過去的化為灰燼,又把余生慢慢殆盡,一切終將煙消云散。我打開心底一隅,除去厚厚的灰塵找到了它,如此珍貴的年少記憶,竟被我胡亂的丟棄那里,且多年不曾翻閱過它。
你確定這就是我的曾經?那個天真無邪,整日歡聲笑語、無憂無慮的少年就是我,你真的確定?我不信,那這個流落異鄉(xiāng)、一身塵埃,深夜無眠、手執(zhí)香煙,任由淚水肆意的中年男子,他又是誰?
縱經歲月洗禮,嘗盡人世百態(tài),怎可相差如此?驀然回首,雖明月依舊,卻物是人非,那么我究竟是誰?是我在貪戀那一份久違的純真時光,還是對阿諛逢迎、卑躬屈膝的虛偽現(xiàn)實,呈現(xiàn)出心靈上的厭倦與疲憊?
我不是學者,也不是哲學家,不敢妄評人生、探求真諦??墒牵辽僭诮褚?,我能撕掉偽裝、卸下面具,與我自己進行一場心靈深處的對話。我只不過想找回自我,一個簡簡單單、純粹清澈,不受世俗束縛,如風一樣、似水一般的自己,僅此而已。
如何年少可為,年長卻不可為?是環(huán)境改變人,還是人為造就了環(huán)境?我無心探索,但愿我孤獨的靈魂,別再永生沉淪,迷失于紛亂的紅塵。
雖然我不知道人生是什么,從哪里來,歸哪里去,或誰是我,我是誰,卻聽有人說:就是走一段路,然后去死。那么生死之間,又有哪一段才真正屬于自己?
我想,我們都沒有權利選擇,是否來到這個世上,面對死亡,更加無從選擇,但一路走來,任他前途光明的金光大道,還是荊棘鋪路的羊腸小徑,至少,應該有權選擇如何去走。
或堂堂正正活出真我,縱是一生落寞,也不失赤子本色;或欲海泛濫、恣意橫流,任你達官顯貴,終逃不出沖毀心田的,那無聲的痙攣。
難道生無可選、死無可擇,這便是人生嗎?那你因何而來,又緣何而去?是源自百善有孝為先,無后為大,幾千年的道德操守來到人世,還是奉親恩、立家業(yè),重復的扮演著,那千年以來古老的角色后,撒手而寰?生生世世、不生不息,語解為“責任”,那么你呢,到底是誰?
我無心推卸責任,至少給予我生命的人,我知道他們對我意味著什么。我只是不想在那些所謂“責任、擔當”的偉大詞匯下,迷失自己、丟了自我。只是不想違背心愿,委曲求全的活著。
人生,應當是一種生活,而絕非僅僅是活著,不是嗎?一字之差,差之千里,哪怕有時身不由己,但高、低風景各有精彩,凡觸及心靈最深處,當就是真善美。
還有人說:能在這世上做自己想做的,是神,不是人。我不想當神,縱是偏離自己年少時理想的軌道,至少我能做自己,一個簡簡單單,清清白白的自己。
不為利欲熏心,不為浮名纏身;不做雙面之人,更不當人后之鬼。飯,有吃就好;衣,遮羞即可。一時隨緣,隨緣一世。閑間,濁酒一壺,與良朋促膝,不驕不躁、不卑不亢,你喜也好、厭也罷,我就是我。
或許,在異性眼中,我不是好男人,難求上進,也無擔當;于朋友心里,我又近乎異類,與世不入;而于族人面前,不肖子孫,乃陷口舌是非。
可我是人,是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受,區(qū)別于其他劣級動物的人而已。我只想做我自己,閑暇之余,能審視自我,不只為活著而丟了自己。
更不想一生渾渾噩噩、來去匆匆,不知自己是誰,不懂人世之珍貴。我何錯之有,又何難之有?何至于身陷流言蜚語,時時招來恥笑,而背后責罵。
我平凡至極,心無偉大抱負,不求顯貴身份、紙迷金醉,只草木一般生長,自然而然,平平淡淡、活出真我。我也不悲觀厭世、憤世嫉俗,更無寧墜"鬼"道,而不愿與人相處之想法,雖是此種問題,著實令人深思。
“欲”,心也;“心”,我也?!坝辈怀螢椤靶摹??“心”不回,“我”為誰?當面“人”,背后“鬼”,恕難為之。記得,《紅樓夢》第一百一十七回,寶玉要將玉還給癲和尚,而被襲人攔住。寶玉便道,如今我不再病了,已有了心,還要玉干什么?
三毛女士在評論此段時,這樣寫道:失了玉(欲),來了心,大夢初醒……到底是“玉”,還是“欲”?是啊,大夢初醒,任我一路顛沛流離、磨難不斷,但赤子之心,從未敢泯滅。心在己存、心亡人折,故我心永恒、不生不滅,故隨心從緣,我依然是我。
窗外,明月西沉,遠遠的斜掛于,我兒時的那片星空,像極了母親的呼喚,觸碰著心底最柔軟的一處。是啊,也唯有她,才是我幻想與現(xiàn)實之間,反復徘徊的所在。
我不知道,于哪生哪世,我就呱呱墜地,降落在那個我稱之為家鄉(xiāng)的地方,從此,便對她有了一種宿命般的倚賴,生生世世,融為一體,難再分離。
我更知道,當走過今生,無論坎坷平坦,或歡喜悲憂,都無悔無怨,而那里,仍將是我最后的歸宿。也曾有過一段屬于真的自我,留在世間,終可會心一笑。